大姑娘那边怎么样了?大太太坐镇着怕是没事儿了罢?”
百灵生怕杨亭此时的情况会把已经看着不大妙的杨原刺激得更糟糕,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含糊点了下头算回应。
不料跟着来的老太太房里头那群丫鬟里头,有个叫舒儿的,平时就心大眼尖又直愣愣不大会看眼色的,这时候见百灵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上老太太跟前卖乖邀功的机会来了呢,忽地就跳了出来大声道:“老太太,大姑娘已经临盆了,现在是大太太在守着她!说来还是这江姨娘坏的事,她急吼吼的冲进大姑娘房里,又哭又求的要大姑娘为她去在大老爷大太太面前求情呢!大姑娘说自己一个小辈儿,不好参与这些事的,请她还是回房去罢,她就不依不饶的追着大姑娘不放,结果拉拉扯扯间,大姑娘一个不备就被她撞倒在地了!咱们被两位接生嬷嬷赶出门的时候,我见着大姑娘半扇裙子都湿得带红色呢!”
这回不止是杨原了,连老太太都觉着自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老太太平素是那样稳重,大小事儿都是波澜不惊的人,也被这消息震惊得失声惊叫道:“亭儿确实是被这天杀的小贱人撞倒了?而今那边稳婆怎么说?”
杨原本来心绪已经平复了些的,听见这消息,只觉得一阵惊恐直往心脏处集中,也不知道是忽然那儿来的力气,竟是一把将胡大夫为自己诊脉的手抓住了在手里,低声嘶吼道:“去看亭儿!”
胡大夫见他气得眼珠子都暴起来了,在他手里连续两次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都没成功,只得忙单手从药箱里翻出来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就近塞给老太太身旁的大丫鬟粉蝶并吩咐道:“赶紧倒出来一粒,用温水化开给你们老爷喝!”
粉蝶手忙脚乱的接过那瓷瓶,也不管热水凉水了,胡乱的在桌子上倒了半杯水,将那药丸子往杯子里一扔,化成几口褐色的药液,举着到了杨原唇边,在胡大夫的帮忙下把这药液都给杨原喂了下去。
胡大夫一边安慰杨原道:“杨大老爷别担心,我这就去看看你家大姑娘,不会有事的,你且放着些心,好好歇着。”一边却是扭开脸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百灵见状也忙凑上前来安慰杨原道:“大老爷,您就听胡大夫的罢,大姑娘那儿有接生嬷嬷们盯着呢,大太太也在的,嬷嬷们也只说是大姑娘作动要生了,并没有说是有什么凶险。大姑娘福大命大的,必定会顺顺利利的生下小哥儿的!大老爷且放心吧!”
也不知道是胡大夫和百灵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刚吃下去的药里头有安稳心神的效果,杨原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紧抓着胡大夫手腕的手,不多时便昏昏睡着了。
胡大夫就近在这房里的圆桌子上飞快的写了药方交给旁边侍立着的婆子们,又低声吩咐她们几句,这才对老太太说道:“杨老夫人,咱们可否往外头借一步说话?”
老太太看一眼面色渐渐平和下来的杨原,无声的点点头,扶着采芹的手便跟着胡大夫往外头走。等站定在回廊里,胡大夫沉吟了半响,才缓缓对老太太说道:“杨老夫人,这杨大老爷……平素身子骨就不算是十分健壮的,今儿偏生又是连续惊怒了两场,这个年纪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只怕……也罢了,如今先吃上三剂药试试,老夫人千万要让身边的人多留心大老爷,若是心绪平和些了,药又起效用了,有个一两月也就便可望好了。”
活了这一把年纪了,老太太人精似的人了,那里还有听不明白?强忍着心里那止不住翻涌上来的悲戚,颤声问道:“既如此说,我这孩儿还可有回環之地?咱们家不是那等吃不起好药的人家,胡大夫只管开了方子来试……”
胡大夫却是摇头道:“请恕我医术不精!老夫人是我的长辈,若是厚些脸皮攀个亲戚,我还得喊老夫人一声表姨娘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和老夫人说假话。杨大老爷……年轻时候至今,泡在后院里头的时间也比旁人多了些,此消彼长之下,底子自然也就弱了……要不老夫人遣人再另请名医?”
老太太合上了双眼微微摇头,两行浊泪便顺着眼角在她脸上直往下巴处汇聚,胡大夫不敢也不忍去看她这痛苦和绝望交织不休的脸,只低头研究自己的鞋头上不知道何时沾染上的一点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