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却又那么近……
她走向病房的窗边,歪头,手指摸在窗子上,医院外那颗大树下,那辆黑色路虎还在,是不是,他在抽着烟看着跟她看到的一样的烟花?
十一点半时,顾暖睁开眼睛,很静,这个点儿了,母亲应该睡着了吧。
声音非常小的下了床,黑暗中,借着月光,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手指尖刚碰到门把手,董琴突然的一声,吓得顾暖闭上眼。
灯的开关就在董琴好用的那只手边,灯打开,她站在门口,不敢回头,董琴的情绪不是特别激动,只是生气,嘴说话不利索的问她去见谁,是不是有人在外面等着。
甚至董琴怀疑,那个人,就在走廊里。
董琴指着,让顾暖拉开窗帘和门上的小帘,顾暖走过去,拉开,空荡荡的走廊,顾暖的手碰着窗子,和母亲对视时,外面走廊只经过了一个护士。
董琴似乎无话可说了,顾暖问,“妈,用拔针,管我一辈子不见左琛?”如果董琴情绪现在不是这样稳定,顾暖这话可不敢说出口。
“等……等我死了,你们随……便!”
断断续续的话,顾暖却是听懂了。
“妈……他是我合法的丈夫,我和他有了一个儿子,现在我又怀了他的孩子。我们之间感情没有任何问题,能不能可怜我,就当施舍我,施舍我一个理由,求您告诉我,这么逼我和左琛,是我们其中哪一个犯过滔天大罪在您这罪不可恕?”如果没有一个让她可以平心而论的去恨左琛的理由,她割舍不了,怎么都不行。
忍着眼泪,不想在母亲没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自己先崩溃。可是,忍得喉咙里仿佛出现了一道道很痒的痕,什么划上去的,大概,是叫无奈的这把利器。
董琴半晌不说话,开口说话时,到底是迅速变了脸,她没有说出任何理由!眼睛里,在这黑夜中,望向窗外黑漆漆,董琴又想起了早上梦到的顾明海和左琛,索命的脸。
顾暖说,“妈——不讲理得有个限度。您看谁不顺眼,我躲开走远就是,左琛是我丈夫,我们有法律保护的婚姻,妈……我和他有孩子,您外孙,我和他现在不是谈恋爱。我听过别人母亲拆散子女恋爱,没见过,拆散婚姻的……况且,左琛哪儿不好了?”
这是顾暖始终无法理解的,她看着母亲,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现在是这么荒唐,不服气。
董琴瞪着顾暖,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心里压根儿不敢说自己杀了顾明海。刚离婚时,顾暖还小,懂事归懂事,但不太会去究事情真正原因,她这个当妈的说什么顾暖就信什么,相信是父亲出轨,相信这场婚姻的失败顾明海要负全责,跟她这个可怜的离婚女人没有关系。
而再回来海城,随着顾明海病情加重,顾暖在见父亲后,谈心的过程中,知道了这离婚的责任不全在父亲,各有各的说得通的理由。
董琴活了大半辈子,人人都说她要强,她自己不傻不痴,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个性。承认自己要强,不讲理的要强,恨不得好的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恨不得那些瞧不起她嘲笑她的人下场一个不如一个。要强的同时习惯听偏向自己的声音,哪怕自己错了,也得有人奉承她。
在婚姻破裂后,女儿顾暖,是满足她这个心理的人,替她当妈的埋怨父亲,为她争得了一百个好。眼看着顾暖跟左琛结婚后,离她这个当妈的越来越远,董琴就怕,怕有一天所有人都指责她时,没一个人向着她说话,最后被指责的手指头戳死!顾莱送上门,董琴哪怕以前恨顾莱和她爸妈,但顾莱就是她临时捡起来的武器,用一用,也得时不时的给这武器保养,让这武器对付别人时特别锋利。
说到头儿,就是心里住着鬼,在婚姻破裂后一味在女儿面前指责顾明海是负心汉,把自己洗白,害怕有一日女儿知道,再也不同情她这个当妈的。现在见了左琛,就跟见了鬼一样,左琛也承认了在墓地听见她跟顾明海说的那些话,如果让女儿知道,余生怎么过?
本就跟众叛亲离差不多的人,要是彻底的众叛亲离了,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头儿?难不成只是为了消化那一日三餐?
董琴不说话,眼神狠厉,要么死,不体会这众叛亲离的滋味之前就死,要么,就女儿为了她这当妈的委屈委屈,董琴甚至一瞬在想,女人守寡也挺好,她不认为左琛再过几年不会背叛自己女儿……
心里有问题的人,就容易偏离正常轨道变成一个神经质。
顾暖再度哭了,心里实在憋得难受,没有欢喜年,就不如痛痛快快的在这个为难自己的母亲面前哭一场,如果,母亲的血真是冷的,那便认了。
瘦弱的身体沿着窗边一点点萎靡地蹲在地上,可笑的想哭,哭着又想冷笑,腹中未成形的宝宝在抗议了,所以她冷笑着落泪,干呕着吐不出什么,所有的不甘卡在嗓子那儿难受。勒着呼吸。
在顾暖起不来身最狼狈时,护士经过,进门急急地喊医生,两个护士把她搀扶了出去,董琴挺直地躺在病床上,这样的情况如何阻拦?不敢,顾暖腹中的孩子出了事,左琛会迁怒到她董琴身上。
只敢逼迫左琛,不希望真发生什么遭到左琛报复。敢逼迫,也是顾暖肚子里这个孩子是筹码。
腹中不舒服,但真的没有到痛到痉-挛的程度,医生询问她怎么了,她然后摆了摆手,拒绝医生帮她检查,没事,她自己知道没事,就是胃疼了,不是小腹的问题,那一刻,狡猾了一下下,在母亲面前,有些伪装成分。沿着走廊一步步抹着眼泪往出走,不敢太快,不敢太慢,走廊长的看似走不完……
她下了楼,走向十点多还看到在楼下那辆路虎的位置,车去人空。
说好了的,不聚,不散。
抑制着情绪,还是带了狠狠的,重重的,哭腔,她四处张望,左琛……
护士穿着羽绒服跑下来,喘着气说,“左医生的弟,哦,就是恒科左总,手机没电了,刚离开医院这里。刚一个姓吴的打电话来,说一个叫婷婷的女孩,她爸爸找去了她家里,家里大吵了起来,婷婷妈妈要被气疯了。恒科左总不得不过去处理……”
医院里的人,见过婷婷,但是不知道左茵的女儿叫婷婷,吴哥传达的这么具体,是怕顾暖误会。顾暖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让护士进去吧,她在外面呆一会儿,透透气,好久没出来了。
护士转身走了,让她注意身体。
婷婷的爸爸,是那个左琛口中,当年在左茵怀了孕之后车祸死了的男人?
因为这个男人,左茵一直不找人,二十几岁时,一般的男人她看不上,现在,三十几岁,想找个能依靠的,对婷婷和她母女俩好的,特别稳当的合适男人,也不出现合适的。
顾暖蹲下身,手半藏在袖子里,天儿太冷了,呵气都是白色的雾,地上很厚的烟花屑。
蹲了一会儿,看着烟花屑发了会儿呆,走向医院不远处的大酒店,酒店才开始燃放烟花,一辆很长的车停在酒店门口,新年留下的员工在往下搬烟花,很多,吃年夜饭的在吃年夜饭,该干什么的干什么,除了酒店员工,只有街道对面的顾暖,一个人,抬头看着烟花发出很大的响声,绽放的特别美丽绚烂……
一个,于她来说,热泪一直盈眶的,新年。
左茵的住处。
左琛本打算将那个男人带到楼下,却在电梯中已控制不住愤怒,进入电梯前,接到医院护士的电话,护士说,顾暖想出来,却被病床上的人逼得腹痛,忍着痛走出来,却不见他人。
这纠结的心情掺杂着愤怒,已要撕裂他这躯壳,被他扯着衣领的男人鼻子和嘴里都在流血,左琛的拳头狠重地打在电梯门上,电梯几秒钟后开了,左琛将所有怒意发泄在这个男人身上,低吼道,“有多远,滚出多远——”
那人跌撞出了电梯,左琛挺拔身型伫立电梯内,五官黯然,喉结动了动,紧抿着唇,空荡荡的电梯间,已无人,准许,男人也可热泪盈眶,却不会流出泪来么。
(亲妈来安抚大家了~故事的开篇就写了董琴是个神经病妈,尾声一定要处理这个角色的~所以亲们表小心肝儿颤~俺不舍得虐乃们的~)
结局篇(4)【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