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气呼呼问他,“为什么不带我出去?“
他睁开眼睛,表情似有些无奈,“上一次带你出去,你差点把蜀山的三清圣殿给烧了;再上一次去蓬莱岛,你趁着人家仙姑仙君们洗澡偷了人家的衣服,害得大家裸奔,你说贫僧还敢带你出去吗?”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带我出去太无聊,好不容易出去一次当然会玩的过了那么一点儿嘛……”
“哦?”僧人微微笑开,笑容里有几分宠溺,“说来说去还是贫僧的错咯?”
我撇撇嘴,嘟哝着,“我是剑,又不是母鸡,你把我成天藏在这儿等下蛋啊?”
他被我逗笑了,笑声朗然就像晴空万里。然后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入莲池。那清澈的池水沾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坐到我旁边,摸了摸我的头。
“鸦九,并非我不带你出去。只是你本身煞气就很重,我不想你再造杀孽,否则很容易便会堕入魔道。”他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我只好撇撇嘴,赌气道,“哎……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谁让你是我……”
是我……
是我……主人?
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不是盛文修么?
你又是谁?
你为何也把我举在手里,惨白着原本慈悲庄严的面容,用那样悲伤的神色望着我?
“鸦九,是主人对不起你。”
“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你会忘记我,忘记这一切,也就不会再痛苦了……”
“去吧……再也不要回来!”
我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嘶吼,四周的海水震荡着,沸腾着,向两边分开。
好痛苦……好难受……
好想让这一切结束!
我在海里横冲直撞,翻卷起滔天巨浪,那海中无数生灵也被我从最深的黑暗中拉了出来,身不由己被抛飞而起。我把自己一遍一遍撞在海底的山川上,直撞得山峰崩裂,巨响激荡着随海流四下扩散,却还是停不了那可以将人逼疯的剧痛……
最痛的时刻,我看到一只巨大的鱼向我游来。
熟悉的大鱼,小山般的身形,背上竟生着双翼。我见过它……
是那只守护了我五百年的鲲鹏……
它不是被打败……逃走了吗?
还是说……我其实一直都在这海里,从未出去过,也从未遇到过一个叫盛文修的主人?
我恍惚了,意识也逐渐分散,如泡沫一样逐个破碎。最后一刻,我感觉自己被那大鱼咬在口中,被拉向未知的大洋深处……
……
光?
海里怎么会有光?
还有……酒香?
眼皮好重……像是有山压在上面……
“小鸦鸦,都已经十几天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只好把门口那只大鸟烤烤吃了,反正它除了会没事儿嚎两嗓子吓吓人,帮忙去海里捡捡东西,也没啥用,你说是不是?”
轻飘飘被故意拉长的语气,这是我此时最不可能听到的声音……
我一睁眼,却果不其然看到花痴那张自带眼线眼影效果的魔魅俊脸。
我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他也笑眯眯盯了我一会儿。
不……他并没有发现我醒过来,因为此时的我,还在本体里……
之前我……
刚想要回想,剧痛再一次将我吞噬。我低吟一声,剑身震颤,这下花痴终于发现我已经醒了。
“小鸦鸦!你可算醒了!!!”迎面飞来一个熊抱,我连忙化出人形,伸出一只脚,正好顶在花痴的胸口。
我抚着疼得一跳一跳的头,皱眉道,“怎么是你?”
花痴看到衣服上的鞋印,皱了皱眉头,赶紧拿了张手绢掸掸土,然后后退一步,姿态优雅地往卧榻上一靠,重新拿起酒杯,“这还想不通?你太淘气,小修修把你送给我了。”
我翻了个白眼,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本体并没有在剑架上,而是躺在一张颇为华丽的大床上……
他倒是不嫌我会弄脏他的床……
头有些昏,我扶着床柱坐下来,有些恼恨。用力在床柱上撞了几下。
一只酒杯凑到我面前,只不过那杯子里装的却不是酒,而是一种黑乎乎的液体,散发着一点点药香。
“不要再想了。”
我抬起头,花痴难得地正经严肃,甚至有些关切。
“把这个喝了,会感觉好一点。”
我也没问他是什么东西,依言一饮而尽。片刻后,头疼果然缓解了很多。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样子,是你头脑内有两道不同的封印激斗,造成你神思混乱,记忆失控。”他说着,啧啧两声,原本是要表示惋惜,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却更像幸灾乐祸,“你是不知道,你在北溟海搞了一场小规模海啸,搞得附近村子的人都没地方住了。我要是不及时跟这只大鸟一起把你捡回来,接下来你说不定就要搞场世界末日级别的海啸练手了。”
我听完,整个人却很麻木,没什么感觉,“死伤惨重么?”
“死人倒是没有,只不过房子塌了不少。”
我拉扯了下嘴角,“看来……我果然是个魔剑,会害人的。”
“别乱说。”花痴用教育小孩子一般的口气,摆了摆手指头,“剑哪会害人,只有使剑的人才会害人。”
“不,我真的是把煞气很重的魔剑。这是我的第一任主人,离恨天佛说的。”我抬起头,看到花痴微微睁大的眼睛。
也不知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微笑还是茫然,亦或是有些诡异,“殷扶疏,五百年前的事,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