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抬起眼睛,那夜空般深沉的眼睛,此刻却凝结着一团寒冰,“本座为什么要事事与你交代?你不过是本座的佩剑罢了。”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所以愣住了。
经过了那么多事,他竟然跟我说,“你不过是本座的佩剑罢了?“
我也怒了,一脚踹翻了屋里的桌子,红着眼睛瞪着他,“佩剑?你如果真的只当我是佩剑为什么当初要带我逃出蜀山?!为什么要可怜巴巴的让我说什么不要离开你的话?睡都睡了现在你跟我说我们不熟是几个意思?!我跟着你六十多年了,你要不就温柔的不要不要的要不就冷淡的跟王八蛋似的,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倒是他|妈说清楚啊!你要是真的睡腻老子了你就直说也不要老是吊着我!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的声音大概太大了,惊动了偏屋的侍女,柔柔在外面询问。
“没事。你们去睡。”主人看着我,平静地吩咐道。
他的眼睛黑得如同最无望的深海,将我一层层包围。我只觉得一颗心不停下沉,无边无际的海洋向我挤压过来,手指都有些麻木了。
“是,我腻了,”他终于这样说,“从今以后,我们的关系止步于主仆。没有我的传召,你不必来了。”
接下来一切都有些恍惚,等到我总算回过神,我看到自己站在蜀山外锦鲤河边上,木木张张地望着那在月下奔流沸腾的江水,以及那一汪在江面上支离破碎的月光。远处的山影虚淡,仿佛是飘在半空中的。
一切都有些虚幻,我不禁开始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么?
是不是,刚才都是我一个人瞎想出来的?
我和主人之间,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眼睛酸胀,胸口像堵着一块石头。耳鸣的声音在脑袋里面持续不断嗡嗡响着,令我无法集中精神。
好难受……这感觉好难受……怎样才可以停止?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错了?
还是说,人的感情本来就是这样,会逐渐熄灭的?
我努力了六十年,才换来了这一年相爱的幻觉。没想到,竟这么快就破灭了……
我不知道我在江边站了多久,寒冷的夜风吹彻我的筋骨,令我全身都要冻僵了。
我努力地回忆,回忆每一个细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主人对我冷淡下来了?是了……是掌教临终前,与主人进行了最后的交代之后。
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主人不再用我,就算有需要用到剑的时刻,也都是用龙渊。他也再没有对我笑过,没有主动找过我。我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只是不想面对现实。
掌教所交代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当时主人有那么大的反应?只要我弄明白了这一点,是不是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的脑子重新清明起来。我喃喃地对自己说,“你要冷静……这种时候不能乱了方寸。说不定主人是有苦衷的,要稳住……稳住……深呼吸……”我自我催眠了一会儿,直到天际微微泛白,我才平复住了内心的波澜,转身回了剑阁。
白璃还在跟我打趣,说我又跟主人风花雪月去了。我用力裂开嘴笑,就像以前那样一拍他的头,“就你话多。”
丹朱此时还在跟他的小老虎腻歪,不在屋里,应该没有人会看出我表情的不自然。我缩回剑架上,什么也不想说,只想沉沉睡一觉。人类常说睡一觉起来,一切困难都会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龙渊多看了我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这一睡,就睡了一个月。
把我叫醒的,是花痴。
据丹朱说,其实他和蛟灵白璃他们一直有试过叫醒我,不过我都没有反应,貌似是陷入太深的自我意识里,没有办法回应外界的刺激。花痴把这事跟小老虎念叨了一通,小老虎就说给花痴听了,于是花痴大步流星走进剑阁,对着我说了句,“哎呀,小修修怎么突然就同意跟我开房了呢,叫人家好没有心理准备哦~~~”
然后我马上清醒了,并且精准无误地将鞋甩到他脸上。
这回花痴真的是挺无辜的,看着身为洁癖的他洗脸差点洗下一层皮来,我挺过意不去,“那个……对不起啊……不过谁让你没事儿说这么恐怖的事吓唬人……”
花痴优雅地用手帕轻轻拭干脸上的水珠。那莹白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是半透明的,大大的黑色瞳仁里倒影着春花漫漫,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确实是好看。
“你怎么知道我是吓唬你?反正现在小修修跟你吹了说不定真的约我了呢?”
我横眼瞪他,“你怎么知道!”
这话说完我才意识到这样岂不就真的承认我和主人吹了么……
他小心翼翼地折着自己的白帕子,“能让你这个二五眼难受到自闭的,除了小修修还有谁啊?况且,你昏睡这一个月,他又不是不知道,却也不来看你,这不是吹了是什么?”
听他这样说,我喉咙里一阵发苦。原本只有我知道的事,现在被其他人证实了。
我之前竟还抱着幻想,如果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说不定就不是真的,就只是我的妄想。现在想想,自己怎么会这么傻|逼?
我觉得自己的头像被狠狠砸了一锤子,有点儿晕,有点儿麻木,整个人好像都轻飘飘的,跟外界隔着一层东西,心倒没有想象中那样撕心裂肺的疼。
见我说不出话来,花痴忽然收敛了那不正经的笑意,柔和了眉目,像逗小孩一样微微歪着头看着我,“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去!”我转头就走。现在我哪有胃口,我只想回去再睡一觉……
“你把鞋扔我脸上,难道还不该陪本宫吃顿饭啊?”
我硬生生收住了迈出的脚,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因为我看到一大堆剑挤在门口往这边望,如果我这会儿回去,说不定会收到很多很多的安慰,很多很多同情的眼神。也就甭想睡觉了。
我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这个。
不过按理说,我要离开蜀山的话,应该跟主人请假的……不过想到他一个月都没来看过我一次,应该也没这个必要了吧。
我于是说,“好,去哪儿吃?”
两个时辰后,我仰着头看着那高高大大的城楼,牌匾上写着“龙渡”两个大字。
龙渡城是蜀山以东锦鲤江下游一座颇为繁华的城镇,距离蜀山有百里之遥,飞得我差点儿岔气儿。我愤愤不平威胁花痴,“你带我吃的东西最好好吃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不然我把你先奸后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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