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咕许久。由于距离遥远,听不清楚,隐约听到“赌钱”、“吵嚷”、“脱光”这么几个字……我默默地背过身去,老脸这回丢大发了……
果不其然,主人冷着脸进来了,站在剑堂中间,清冽的眸子缓缓扫视一圈。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每扫过一把剑,那把剑就会瑟瑟抖一下。
“你们倒是挺会玩儿的啊?”
嗯……标准的“本座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语气。
“鸦九,你来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靠……大家都赌,怎么只问我啊……我不情不愿从剑里出来,站在墙角,“额……我们确实偶尔会开个局,大家交流一下感情……”我使了个眼色给丹朱,让他帮我说个话,结果这贱剑装作没看见,默默然在剑架上翻了个身。
主人此刻的眼神颇有些复杂,愤怒仍在,但是又有几分无奈。那种感觉,有点像夫君对着一屋子不听话的小妾……只不过这些情绪只在眼里,脸仍然结着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化。
“最近没带你们出去,你们越发懒散了。蜀山门规第二十五条,不得聚众赌博。就算你们是剑灵,不用遵守门规,可好歹注意一下影响啊!”主人一甩阔袖,冷声道,“所有剑给我思过三天,不许化成人形,不许外出。破军例外。”
正当众剑哀叹不止,主人瞥了我一眼,“鸦九,你给本座丢了这么大的人,给我去扫三天炼丹炉的灰。”
我惨叫起来,“主人我是被逼的啊!都是丹朱……”
丹朱从剑上探出头来,脸上瞪着一双黑黝黝水汪汪的大眼睛,要多无辜又多无辜,就差头上一对狗耳朵了,“鸦九你怎么能酱紫,明明是你自己要秀胸肌的,我们大家拦都拦不住,是不是啊?”
众剑点头称是。我几乎吐血而亡。
于是乎我只好背着自己的本体抱着扫帚去丹元局。所谓丹元局是蜀山众修者炼制丹药的地方,里面有五个大丹炉和十八个小丹炉。整座宫殿建筑在蜀山最高险奇峻的凌云峰上,脚踏滚滚云海红尘,三层的圆形高阁头顶一轮金色宝珠,红琉璃瓦辉映紫霞万千,甚有气魄。只不过,里面除了药材柴火,还有一些呆头呆脑的药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要打扫的是寂玄真人的炼丹房。我这主人对炼丹不甚感兴趣,所以十天半个月也难得上来一次,连带着他的那个药童也镇日里偷懒打瞌睡。我站在那靠着丹炉睡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的名叫鸿才的药童面前,狠狠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他怪叫着跳起来,一看是我,脸上的表情在万分之一秒内从“孙子找打啊”变成了“啊原来是剑灵师兄啊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去迎接您啊”。
我不耐烦地推开他那长满雀斑的嫩脸,把扫帚扔到他怀里,“主人知道你经常偷懒,特意命本剑来监督你三天。你看看,这炼丹炉下面的灰都能往京城吹一场沙尘暴了。”
“小童知错!小童这就打扫!”
我从隔壁执法长老的炼丹室里拉了张躺椅过来摆在门外的游廊里,又从掌教真人三弟子的小炼丹室抓了一把瓜子,舒舒服服在椅子上一坐,从装着我本体的箭袋里拿出金|ping|梅来细细品读。时不时鞭策鸿才,“那边那边,还有好多灰呢。”“丹炉上面也有灰,快点擦干净。”如是几句。在我的指导下,原本灰蒙蒙的炼丹炉在入夜前就变得锃光瓦亮了。我抬眼看看阑干外天际彤云连亘,打了个劳神的哈欠,算算晚饭的时辰早已到了,于是拍拍已经累得虚脱在地上的鸿才,“今天干得不错,去吃饭吧。”
鸿才的眼睛立刻迸射出骄阳一般的光辉,“多谢剑灵师兄!”然后就蹦蹦跳跳地消失在门外。我这个剑灵按理说是不用吃饭的,不过最近闲置太久,不免有些渴望血的味道……哎……想当年跟着主人仗剑天涯的日子,多么风流快活。只是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主人便性子大变,不再喜欢出去游历了。
我长叹一口气,正想拿起金|ping|梅来继续研读,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丝的异常。我的身体一阵战栗,背上的本体也在龙吟阵阵。下一瞬炼丹室的大门被轰然踹开,一道黑影直冲主人的炼丹炉。我抓起本体就掷了过去,那人似乎没想到在这全蜀山翘首以待的吃饭点丹元局竟还有人,在空中被我的剑狠狠一栏,叮铛一声兵器间的碰撞,我感觉自己身上一冷,对方的剑竟似乎是以精铁铸造。虽只有一瞬间的接触,我也看到它周身青碧,净如琉璃,冷入骨髓,绝非凡剑。
那人落在地上,黑袍如墨,面上戴着一傩神面具,只露出一张紧紧抿起的嘴,看皮肤质量,应该是个青年人才对,但一头长发却洁白如雪。
虽然我脸上也戴面具,不过戴的是酷酷的只遮住半张脸的鸦羽面具,可比他那凶神恶煞般的面具好看多了。全身漆黑的鸦九剑铮然向下插入地面,我则凌空跃起,单脚踏在剑柄上,甚有兴趣地看着他手中那柄雕铸着七颗明星的长剑,但嘴巴还是很敬业地说着,“大胆!竟敢擅闯丹元局!”
啊……那只是我脑子里想象自己应该喊的话,其实我说的是,“这位少白头大哥,你是不是走错门了?我们这炉子里没有仙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