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晏儿被镇山道人一指戳碎了肉身,她那陶瓷美人躯壳的眉心上,槐序曾经烙印下的一点金黄猛地发亮,将晏儿的魂魄扣在破碎的陶瓷躯壳里,同一时间,槐序心头一动,立刻有了感应。
晏儿的云香飞仙经修行至第二重,就已经有几分乾达婆的天女特性,又并未脱离躯壳保护,所以并不曾被日光所伤。镇山道人逃走,集市里一片混乱,晏儿就拖着残躯趁乱走了。
槐序抛下翟杨晟,循着感应迅速回到弱水府。归来时,容娘和小蝶都在照料晏儿,晏儿躺在竹榻上,褪去上半身的衣物,露出胸口一片巨大的窟窿和腹部密密麻麻的裂纹。躯壳损坏过重,连肉身都保持不住,露出陶瓷的本质。
槐序看过之后,道:“伤你之人法力不弱,却并不精通驱鬼避邪之术,伤得不重,但肉身是保不住了。”
晏儿脖子以下都出现裂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轻声道:“能保得一命已经是不易,肉身保不住就罢了,我本就不是活人。只是日后不能随意下山,这人间,便又与我无关了。”
槐序看了她一眼,明明很难过,却仍旧能看开,这个小女孩也长大了。他说:“我只说你这副肉身保不住了,可没说没办法再给你弄一个肉身。”
槐序伸手在晏儿眉心一抹,她眉心如同莲萼的金色印记流水一般从她肉身中淌出来。晏儿的魂魄随着这点金光在空中浮现,两道白色的气浪如同飘带一般环绕着她的身体,空气中都是异香。这全然不似鬼物,反倒如同天女。
槐序创立云香飞仙经之时,参考得就是八部天龙中的乾达婆,也称作飞天,就是护法之神。云香飞仙经有六道轮回盘作为推衍,虽然只是草创,但随着槐序不断强大,不断推衍后续功法,最终的成果,就是真正成为香音神,护法飞天。
槐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欲化飞天而起,这肉身既是宝筏又是桎梏,既然今日已经破损了,我索性助你一臂之力。”
槐序伸手在陶瓷美人的残破身躯上一拂,陶瓷美人的身体就化作粉末,洁白细腻,仿佛珍珠,这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飞舞,环绕这晏儿的魂魄,与她的魂魄共舞,在空中盘旋,最后完全依附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又化作一具肉身。
“当初烧制肉身之时,你们的坟头之土和骨灰都在其中,这就是你们的肉身。只是你们死活一回,丢失了七魄,只能靠三魂和法力驱使肉身。等到有朝一日,你们自己能够将肉身与魂魄完全融合,就是真正的飞天了。”槐序满意的点了点头。
晏儿走了两步,道:“身体是要比以前轻便些,多谢大王。”
槐序伸手把她扶起来,道:“虽然我出手帮你将肉身和魂魄融合,但只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不知你是否有机缘自己完成了。”
剩下的路,旁人是再也插手不得了。
槐序大行道法之时,白献之俯视着沈家老宅,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道人进入府宅不久,又有一个青年书生到了沈家。
白献之不认得燕赤霞,却认得此人总徘徊在沈家附近,起初他还以为这是沈家的对头,现在看来,倒完全相反了。
白献之目光幽深,也不曾动弹,仍旧默默注视着沈家老宅。
燕赤霞忽然觉得心里一寒,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却一无所得。他素来自负,又精通剑术,神剑在身侧,对杀气有一种天然的感应,没有发觉不对,也就将这个念头轻轻放过。
槐序问明了晏儿事情经过,随后让她好生修养,此番大伤元气,也不知几时才能恢复。
等晏儿歇下,槐序也不由得动怒。这三个道人一不曾取证,二不曾经过道正司官审,就擅自以替天行道之名动用道法害人性命,这并非正道。更重要的是妨害到槐序头上,便是泥人,也还有三分土性,又如何不怒。
槐序道:“金华地小,几日之内,便叫你现形!”说着,立刻就摆上香案,立下招魂幡,奉上三牲五谷,垒成祭坛,开始作法。
槐序念动咒语,口中用得是鬼话,槐树招阴,这类手段近乎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须臾间院落中就阴沉了下来,招魂幡摆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就在招魂幡下由虚入实。老叟略略施礼,问道:“大王摆此招魂台,不知所为何事?”
槐序道:“你认得我?”
老叟笑道:“老鬼中元之日曾在兰若鬼市看灯,得大王赠予三丸丹,大王或许不记得了,但老鬼却铭记于心。”
槐序恍然,面色都柔和许多,道:“原来如此,三丸丹你可用过了?”
老叟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人人都有难言之隐,槐序也不愿深究,便道:“兰若寺的大门永远敞开,此番召你前来,是要托你寻人。”
“三个容貌相似的道人,应当还在金华城中,不需要你们冒险,只要将他们的行踪告诉我就行。鬼有鬼道,金华城中,你的路子比我宽广。”
老叟作揖道:“定不负所托。”
老鬼在招魂台上深吸一口气,将三牲五谷香烛的香气吸入腹中,随后如同袅袅青烟一般散去。
白日里鬼物不宜出行,要收到消息,恐怕还要等到夜晚。
“也不知道献之跑哪去了。”
槐序才把翟杨晟试到一半,这会儿若是放手,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于是又于纸上作画,画出一个老叟,将画披在自己身上,佝偻着身子寻翟杨晟去了。
槐序气喘吁吁地坐在桥栏上,伸脚一踹,把鞋从扔了下去,拉长了脸,等翟杨晟来。
不多时,就有个落魄书生从桥上路过。
“后生,能帮我个忙吗?”
翟杨晟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面相凶恶的老叟,恭敬道:“老丈有何吩咐?”
“我的鞋掉到桥下去了,你能帮我捞上来吗?”
一柱香后,翟杨晟第五次把鞋从桥下捞出来,又被槐序踹到桥下,脸色都有些撑不住了,但是看这老头子一脸的开心和兴趣盎然,一团火气又烟消云散。
“罢了,老人家孤苦伶仃,能博其一乐,也算不得吃亏。”心里这样想着,就又走到桥下,等爬上桥的时候,却发现桥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翟杨晟苦笑一声,看着手上的一只布鞋,叹了口气,也没有扔,只准备明日再来看看那老头还来不来,把鞋还给人家。
翟杨晟可不知道,槐序下一道测试还在等着他呢。都是因为成仙不易,仙道难求,度人入道就要担因果,槐序要引诱他入道,自己也要考虑他以后会不会作恶,会不会干涉天机,会不会逆天行事,由不得槐序不郑重。
三试不够,还要再三试,直到确定不会所托非人,才能度他入道。若非兰若寺需要一个学富五车的夫子,翟杨晟又是孑然一身,也没有富贵的缘法,还几分道气,槐序是断不会插手。
一日足足试了九次翟杨晟,槐序了解了他的心性,摸透了他的根骨,直到深夜,才终于定下决心。
翟杨晟又饿又累,一日之间经历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身心俱疲。学府回不去,身无分文,翟杨晟苦笑一声,准备在桥洞下栖身。
手上还拎着一只破布鞋,翟杨晟长叹一声:“人生多艰呐。”犹自振奋力气,准备把这只破布鞋洗一洗。
只是又累又饿,实在难以动弹,翟杨晟有些头晕,强撑着站起来,却一个踉跄,躺倒在地上。
等到他醒过来时,面前是一头负手而立,穿着衣服的白猿,一只狐狸在给他擦额头。翟杨晟吓得一个激灵,往后爬了好几部,口中大呼道:“妖怪!”
白猿冷哼一声,道:“迂腐书生!”
狐狸也叫道:“恩公莫怕。”
翟杨晟退到墙边,退无可退,不得不回头,听到狐狸叫他恩公,又不知所以。
狐狸道:“恩公可还记得今日曾助我脱去牢笼,归去深山?”
翟杨晟定睛一看,这才分辨出这是他早上放生的狐狸,不由道:“你,你是妖怪?”
那老猿十分不耐,道:“妖怪?你懂什么是妖怪?天下有灵者皆可得道,又不是只有你们人类得天地钟爱。妖怪又如何,我们行得端正,佛陀都说众生平等,怎么好似在你眼里,我等就是穷凶极恶了?”
翟杨晟不由讷讷道:“小生无状,是小生的过错。”
小狐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以蹄掩口,眉眼如画,好似绝色美人,只听她道:“先生不必紧张,想来市井间流言者众,叫先生对我们有些误解,我们并非恶类,只是今日蒙先生搭救,虽无以为报,却也想来感谢一声。”
翟杨晟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能救姑娘一命,也是巧合罢了。”
狐狸道:“若真是举手之劳,先生又为何会在此处?”
翟杨晟看着破败的桥洞,不由无言以对。
二、晋、江、独家发表
狐狸道:“恕我直言,小狐虽然法力不高,却会一点命理,先生是孤寡之命,毫无贵气可言,只怕蹉跎终老,也未必能考取功名。”
翟杨晟脸色一变,他想说什么,却又强忍住没有说出口,只是脸上难免多出几分冷硬。
狐狸好似不觉,幽幽道:“我知道您不相信,谁会相信妖怪?您可以把八字拿去算一算,但凡有些本事,纵然不会说坏话,也不会说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翟杨晟挤出一个笑容,道:“多谢相告。”
狐狸看了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是不信的,道:“罢了,小狐话只到这里,也不愿再说什么先生不愿听的话。不管您信不信,我都给先生指个去处,城北有一座黑山,山上有一处鬼市,乃是乐土。我听闻鬼市主人在招西席先生,教导小妖怪读书写字,先生若是胆大,不怕妖精鬼魅,可以前往一试。”
翟杨晟瞪大了眼睛,道:“妖怪也要读书写字?”
狐狸道:“瞧您说的,不读书何以明理,不明理何以做妖?”
翟杨晟仍道:“城外黑山,听说里面的妖怪吃人。”
小狐狸笑出了声:“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黑山鬼市毕竟不是人类应该待着的地方,鬼市主人为了避免生人接近,才弄出这样的传说。”
小狐狸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动心了,于是道:“八月十五乃是中秋,鬼市十五日必定大开,届时先生若是拿定了主意,便可往黑山一行,拜见鬼市主人。”
老猿道:“小子,就你这样,莫说十五,熬过这两日都是问题,我教你一套吐纳之术,强身健体,熬炼筋骨。”
翟杨晟胆子渐大,问道:“妖怪的吐纳术,人也可以学吗?”
老猿道:“莫要胡言乱语,我这吐纳术乃是正宗道家修行法术,你若是有些缘分,甚至可以修成仙人。”
翟杨晟不懂老猿所谓的缘分,却觉得修炼成仙十分虚幻。
老猿有些不悦道:“你练不练?”
翟杨晟已经没有法子了,不练功就干饿着冻死,就和老猿学着呼吸吐纳和行功之法。翟杨晟果然命中注定与道有缘,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纳入一缕天地灵气,只觉得胸腹一片清凉,将躁气和欲念一一压下。
等翟杨晟行功一个周天,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没了老猿和狐狸的踪影。地上歪歪曲曲写着几行字,是小狐狸所留。
“先生能修行此法,可见小狐所言不虚,先生命中便与俗世无缘,反倒与道有缘,并非凡类。若是先生准备去黑山,届时无论如何,也要求得鬼市主人收留你。”
翟杨晟把字迹抹平,不禁生出几分怅然若失来。
“孤寡之命,并无贵气,与道有缘,并非凡类……”翟杨晟苦笑一声,没有言语,其实他心中,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他对着月光吐纳,就已经能感觉到玄妙,吐纳术练出来的一缕灵气更是让他不觉得饥饿,反倒觉得身轻体健,随时能乘风而去。
咬了咬牙,翟杨晟已经决定等天亮去算一算八字。
埋下种子,静待发芽。
槐序施施然离开翟杨晟,仿佛他从未来过。
此时已经是深夜,弱水府中的生活才开始。鬼魅总喜欢夜晚活,而真正活跃的,是金华城中的鬼魅。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白日里招魂台招来的老鬼俨然是人老成精,路子通达,一到夜里,就有鬼魅四处寻找三个道人的身影。
不少人家有门神或是八卦守护,难以进去,但除了这些人家,大部分地域都被鬼魅搜寻过,一直到搜寻到沈家,还没有进去沈家老宅,前来寻人的鬼魅就先被白献之捉住了。
“我问你,今夜为何百鬼夜行?”
被抓住的青面鬼讪讪道:“回大人的话,有人托我们寻找三个道士。”
白献之道:“三个道士?”
青面鬼道:“听说这三个道士生得一模一样,乃是兄弟。”
白献之的眼睛看向沈家老宅,问道:“谁托你们找的?”
青面鬼老老实实答道:“不知道,只知道找到了就去弱水府报信。”
“弱水府。”白献之眉头一拧:“你在这盯着,等我回来。”
白献之一溜烟就不见了,青面鬼喊道:“大人,我可等不到天明!”
没有人理会他,青面鬼只能耷拉着脸在楼上候着。
白献之回了弱水府的时候,槐序还没有回来,听容娘说了,才知道这三个道人打伤了晏儿。白献之冷笑一声,说了句好胆。
金华府一亩三分地,能甩黑山面子的只有两个,一个大城隍,一个龙君。但自槐序修成地仙,大城隍和龙君也不能了。
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道,也不懂东南道的规矩,随意出手,一出手,就打了黑山的脸面。
无怨无仇,一心行善都能被人无缘无故删了一巴掌,这口气槐序能咽下去,白献之都咽不下去。更何况这三位进了沈家老宅,必然也是和沈家勾连一气,要来对付槐序。
“真是巧了。”白献之幽幽道。
“什么巧了?”槐序正推开门,就听见白献之说巧了,不由得问了一句。
待白献之把话说完,槐序嗤笑一声,道:“果然是巧了。”又或者说,天机叵测。
槐序撇过心思,也不再想问白献之一句为何还是去了沈家老宅,知道这孩子是脸皮薄,心里不坏,若是一问问得他难为情了,又不知要闹别扭到几时。因此转过话头,道:“我对沈家有恩,却不想反惹愁怨,沈玉堂当年数次鼓动府君兴兵来犯,忘恩负义,戏弄鬼神,这一次又请修行人来犯,看来这笔债是要讨回来了。”
白献之点了点头,忘恩负义不过小人,反咬一口,便是畜牲也不如了。鬼神岂可轻戏?
白献之看了看天色,道:“已经是深夜,天色将明,想来今日他们是不会动手了,要动手也要等到明天白天。”
槐序道:“人总要在白日里更觉得安全,他们愿意白昼来,便让他们白昼来吧。”
鸡鸣天亮,说是等谢大管家来,槐序却不想回黑山再等他们,因此天一亮,白献之就敲来沈家老宅的大门。
少年人气度昂扬,眉角锋利,手拢在袖子里微微施礼,嘴上带着笑,看起来倒似嘲讽更多些,看起来又是高傲又是英武。
谢大管家有些迟疑,他在上都摸爬滚打多年,这等气度,实在少有,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只是他见过的那人,乃是当今圣人的王子。有一个瞬间,谢大管家心里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你是?”谢大管家问道。
白献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道:“你家主人和我师兄有旧,你府里住着的三个道士昨日打伤了我家侍女。”白献之嘴角划出一丝讥讽和诡谲,道:“我师兄请你和那三位道人去游河,也代你家主人做个了断。”
谢大管家接过书信,拆开一看,瞧见落款,乃是“黑山故友”,不由得胸口突突直跳。原本随着鲁地三雄到来而翻涌的热血仿佛被一桶冰水浇灭,化作血液中流淌着一丝寒意。
谢大管家才欲开口,眼前已经没了白献之的身影。
谢大管家深吸一口气,强自振奋精神,道:“不过是一个妖孽,不过是一个妖孽而已!”
一句话两个妖孽,只是前后的口气却截然不同。
谢大管家请来三位好友和燕赤霞,把槐序写得书信放到桌子上,请他们看。
燕赤霞拿过一看,只见纸上文字清瘦飘逸,仿佛就要飞仙而去一般。
“闻有故人来,不胜欣喜,特于江中画舫设宴,请往之。黑山故友?”
“故人?”燕赤霞问道。
谢大管家道:“这妖孽和我家尚书有仇,这也是为何我请诸位前来。”
燕赤霞了然,也不想深究其中的弯弯道道,说道:“这树妖能耐不小,青天白日江中宴客,可见是胸有成竹,却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谢大管家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去还是不去。”
燕赤霞冷笑道:“为何不去,他敢设宴,我们便不敢去不成?”
镇山道人并无意见,看了眼自家兄弟,也点了点头,道:“谢老哥,此事一了,你便随我们回山吧,姓沈的虽然对你有恩,但你尽心尽力这么多年,又助他除去这个大仇家,因果也该了断了。”
谢大管家苦笑一声,道:“我知道红尘难脱,也有趁机脱身的念头。但是兄弟,此次不论能否将此獠拿下,请你们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不要因为我这半副残躯……”
镇海道人打断道:“不要再说了,未曾斗过,孰知雌雄?”
镇陆道人道:“走吧,莫要让他们以为我等生怯了。”
三、晋、江、独、家
马车吱呀呀启程,直往婺江而去。八婺水乡,最不缺的就是画舫楼船,每到夜里,就有一座座画舫在水面招摇。
晏儿的夫君就是沉迷于画舫中的美色,被吸干了骨髓,流落街头成了废人。
兰若香行日进斗金,买下一座画舫或许不实用,但租下一座画舫,却是小菜一碟。
将画舫上的旗帜摘了,垂下一面黑地青面的兰若旗,旗帜飞舞,在风中招摇。
马车到了码头,两个身穿黄衣的少年已经在一边等候,“诸位请,我家主人已经在画舫中等候。”
镇山道人认得正是昨日从他们手下逃走的小妖,轻斥一声,道:“装神弄鬼!”
燕赤霞目光如炬,仿佛有紫气在他眼中环绕,这是正阳功催发的征兆,燕赤霞道:“原来是两只黄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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