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动魏客和东林两党主要骨干的神经。也许新帝尚未对阁臣成分理出个头绪哩,两党骨干们却在暗中较上了劲。但他们“较劲”的表现形式却不是正面冲突,而是都在试探新帝对己方的态度。
亦就在崇祯继位正式“上班”的第二个“工作日”,亦即当年8月24日,早朝刚开始,群臣刚跪拜齐呼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崇祯刚挥手令“众卿平身”;御前轮值太监徐应元(一朝天子一朝臣。用在此处最贴切。徐应元原为崇祯幼小穿开裆裤时的佣人;在其龙潜海底为信亲王时,一直跟其服侍;尔今他做了皇帝,更顺理成章成了内侍),尚未及按惯例宣布“皇上亲莅早朝,文武百官,有本奏本,无本退朝”哩,几个原韬晦躲避过魏党借整“党争”,惩治的东林党成员,便迫不及待跳出来,连连奏本,向魏客及其党羽发难。
言官甲跪拜陈述了,有关“改革吏治,予防官员**”的奏章,交徐应元传递上;崇祯御览后面呈喜色道:“嗯。此道奏疏不错!不仅立意好,其设想方法措施亦怪贴切。同朕的思路不谋而合。准奏!”;阁臣甲有关“减轻税赋,恢复国民经济”的奏疏,交徐应元逞递崇祯帝御览后,帝亦欣喜点头首肯道:“正该如此。发展经济,关心民生疾苦,正是为官之道。只是仅提建议却少方法措施,下去再好议议补上。明日早朝递上。”而阁臣乙有关“厉兵秣马,作好战备,严防外侵”的奏疏,崇祯帝御览后,连连点头更为称赞道:“你们兵部倒想朕之前边去了。很好,很好。”
但在言官乙、丙,相继奏请“严处魏客及党羽’等奏疏上呈后,崇祯帝默然,未置可否,一旁搁置情景------
但令奏本发难者既不解又惊骇意外的是:新帝在凡阁臣所奏牵涉其它事上,对其所奏本章御览后,大都接受的那么愉快,且当场批复处理的那么果断,着实令人刮目相看;惟在接受对魏客及党羽参劾及处理上,态度却是那样暧昧。不仅每接一道奏本,只要搭眼一看是参劾魏客或其党羽的,不仅当即蹙起了眉,且随手放置一边不欲搭理。
这不由不使上疏者既茫然又疑虑:难道此前的“情报”不准?崇祯同先帝熹宗既系同胞兄弟,其政见也已接替?亦早被魏客拉下了水,亦要做他们的代言人?若果真如此,我东林早遭冤屈而死的同志,岂不雪冤无望,重申无期?而我等若再梗着脖子硬出头的话,岂不会再陷冤狱?
这边刚出头者才自猜度怀疑;那边早做好被参劾,和被处理心理准备的魏阉及其党羽,一看新帝对参劾自己的奏疏置之不理,一时间不仅并未快感,反觉心中没底儿:不知这年轻皇帝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从而更增加了几分不解困惑和疑虑。
此刻,魏忠贤突兀间有股侥兴感掠过心头:他早听说熹宗驾崩前,有个“政治遗嘱”,说咱家是他的“心灵知己”,要继任者善待自己。也许新帝不想做让先帝九泉之下不得安宁的事?但这些都无非是东林党言官们,或当事者魏客及其党羽们的分析猜疑,而崇祯帝却实在无法言说------
他不似皇兄,没有自己的心灵知己,他是孤独的君王。在这空旷的紫禁城里,他是整日与几百个各怀心思的朝臣们朝夕相处的孤独君王。在最热闹的地方他最孤独。他的黑夜的确比白天长。亦正应了七年之前,先帝熹宗临登继那晚,同皇后张嫣间,所探讨到的“有关历代帝王为什么称孤道寡”的问题------
听不到对方反应,魏忠贤有点按奈不住了。于是,他微微抬起一直低垂的头,偷瞟一眼御座上的崇祯,想听或看到一些什么?但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沉默!这站着近百人的偌大殿堂,此刻竟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喘气声;这静寂亦显得有点可怕,犹如下围棋进入了长考,对手沉沉睡去,而倒数读秒的声音却滴滴答答,响得让人心慌。许是在最后一秒钟投出胜负手?一切无从知晓。“他在等什么?是等咱家露出更多破绽,还是在等待援军?”魏忠贤挖空心思想道。
崇祯背过身去,却仍未发出任何声音。这是在同政治对手比耐力呀!于是,魏忠贤终于在比赛中败北——他迟缓而试探性地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