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差不多了,将杯子里的羊奶倒掉,从包袱里拿出巾子擦干,后边的公公帮忙收拾好包袱,秦牧隐抱起黎婉,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伴随的一声调侃,“难怪朕等了这么久,若不是昭阳殿公公说见着你来了这边,朕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
仁崇帝嘴角挂着揶揄的笑,看清唯一的脸色后皱了皱眉,“怎么这样子了?”
秦牧隐的手围着黎婉后背,躬身施礼,“微臣给皇上请安……”
“免了吧,坐下说。”仁崇帝见过唯一两三次,粉嘟嘟的很是可爱,今日的唯一眼眶红肿,眼角周围一圈黑色,小脸惨白,便是他!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秦牧隐叫唯一站在他腿上,“昨晚跟着她祖母睡的……”却是没说给唯一断奶的事,“皇上宣微臣进宫可是因着秋闱?”
锦太妃乃仁崇帝生母,这两日仁崇帝整理锦太妃遗物,心中悲痛,本要休沐三日,上边有太后在,倒不好越过了她去,仁崇帝只得歇了这个心思,“翰林院掌院士,六部尚书侍郎,内阁大臣都在昭阳殿候着了,门口的太监通禀说瞧见你抱着一个孩子进宫,朕担心出了事来看看,你不若将孩子放到皇后那边,傍晚哲修下学回来给皇后寝宫知道唯一来了心里肯定高兴。”
秦牧隐在路上就想过了,可现在,唯一怕是离不得她的,将唯一往外推了推,唯一立马紧紧搂着秦牧隐的脖子,“唯一乖,爹爹想抱着,不会离开你的。”
仁崇帝看出其中怕是发生了什么事,北延侯府的家世他也不好过问,“来人,请皇后来一趟,就说秦侯爷和小郡主来了。”
关于秋闱昭阳殿内讨论得差不多了,翰林院院士负责出题,秦牧隐和舒岩是主考官和副考官,其中细节还要秦牧隐去昭阳殿细细讨论,出题的话由院士和内阁共同审核,巡考的官员则由秦牧隐和舒岩拟定,人员还要内阁讨论讨论。
仁崇帝言简意赅与秦牧隐说了,“主考官的位子舒岩点了你的名字,六部和内阁没有异议……”
秦牧隐沉思,科举从来水最深,秦牧隐不想参与其中,翻转唯一的身子改由抱着她,道,“皇上,秋闱从来是翰林院的事情,今年您行事只留了翰林院院士,只怕翰林院不服。”
“翰林院这两年没有什么大的建树,朕考虑过了,巡考的人员从翰林院中挑选也行,不过,这样一来你的麻烦就大了,黎府二少爷才华品性不错,奈何年轻你若……”
仁崇帝的话还没说完秦牧隐便打断了他,“皇上将微臣想成什么样的人了?黎城没有中状元就说明他还有待更上一层楼,偌大的翰林院,哪会找不出几个巡考的人来?”
仁崇帝会心一笑,别说,他还真担心秦牧隐点了黎城的名字,黎城入仕不过两年,经验尚浅。
秦牧隐在御花园同皇上说了一会儿话,推辞之意明显,今时,北延侯府已然站在风口浪尖,秦牧隐不想将京里人的注意全引来北延侯府,“皇上,内阁大臣在朝堂多年,往年也是内阁出一位大臣为主考官,今年破了例子,内阁名声就毁了。”
仁崇帝心里边有自己的思量,内阁乃天子内臣,仁崇帝对他们信任又加,然不能事事都依赖内阁,秦牧隐则不同,仁崇帝已给了秦家免死金牌,秦牧隐重情重义,比起内阁,北延侯府在京中牵绊的人少,关系也少,秦牧隐出面当然比名望高的人家水浅。
唯一坐在秦牧隐腿上又睡过去了,小脑袋一点一点,仁崇帝失笑,“昨晚唯一难不成一宿没睡,我们声音大她睡得倒是香甜。”
秦牧隐低头,横抱起唯一,“皇上可要去昭阳殿?若不嫌弃我抱着孩子……”
仁崇帝苦笑,“笑谁也不敢笑你,走吧。”他在秦牧隐面前没有一点架子,放眼整个朝堂,只有在秦牧隐跟前最随心所欲,想起先皇对秦牧隐的偏爱,想来不是没有由头。
秦牧隐担心光线强刺着唯一眼睛了,进了昭阳殿,感觉到投射过来意味不明的目光,秦牧隐浑然不觉,仁崇帝摆手,“来人,给秦侯爷赐座。”黎忠卿好些日子没见着唯一了,唯一的脸贴着秦牧隐的衣衫,黎忠卿没见着唯一反常的脸,不过,眼神却不由自主往秦牧隐身上瞄。
午时过了,昭阳殿里还激烈争论着,关于巡考人员,大家看法不一,仁崇帝放宽了条件,御史台也想掺和一脚,仁崇帝担心继续没完没了晚膳后都每个章程出来,故而道,“先用膳,之后再谈。”
黎忠卿和秦牧隐坐在一块,唯一醒过来了,肿着眼,眼珠子都被眼皮遮盖了三分之一,黎忠卿小心翼翼地看着唯一,秦牧隐失笑,挥了挥唯一的手,“唯一记得外祖父不?送了许多宝贝给唯一的外祖父?”
唯一咧着嘴,啊啊说不出声来,秦牧隐想起唯一嗓子哑了,从怀里掏出张大夫配的润嗓子的糕点,捏碎了一小块放进唯一嘴里,朝黎忠卿解释,“唯一不舒服,下午的时候就好了。”
唯一不说话,脸上却挂着笑,黎忠卿给他夹菜,唯一脸上高兴得很仁崇帝照顾唯一,吩咐厨子备了几样适合孩子吃的菜,唯一坐在秦牧隐腿上,一双眼到处瞄着桌子上的其他人,弄得桌子上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吓着她了。
讨论结束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出宫时,唯一贴在秦牧隐的胸前,昏昏欲睡,秦牧隐一直抱着唯一,中途给她换了三次尿布,昭阳殿的其他人以为秦牧隐找宫女换的,故而没多想,实则,秦牧隐哪敢将唯一给旁人,亲力亲为,守门的太监是清楚的,却也不敢传出去了。
秦牧隐将唯一送回静安院,一入静安院的门,唯一就扯着嗓子大哭,见着门口的江妈妈更是挣扎着要回去,她的嗓子好不容易好些了,秦牧隐担心继续嗓门破了,乖乖哄道,“唯一听话,我们进屋和祖母说两句还就走好不好?”
唯一哭得厉害,丝毫听不进去秦牧隐的话,秦牧隐只得站在院门口,叫全安进屋和老夫人禀告一声,晚上唯一挨着他了,画闲院自是不能回去的,琢磨着,叫全付抬张床搁在书房,晚上,他和唯一睡书房了。
黎婉听着这个消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吩咐紫兰给秦牧隐抱床薄点被子去,秦牧隐抱着唯一晚膳只怕也只能在书房了,叫厨房备两样唯一爱吃的点心,却也不敢多了,一个人吃了饭,今天吃了张大夫开的药,胸前不胀痛了,明天傍晚的时候该就能将唯一抱回来了。
夜里,有秦牧隐在,唯一不哭不闹,半夜醒来,呀呀呀刨着秦牧隐的衣衫,秦牧隐起身喂了她羊奶,接着抱着她睡,整夜好眠。
搬去后边的时候老夫人也过来了,秦牧隐见着老夫人的面直往秦牧隐怀里躲,黎婉朝老夫人笑道,“她就是个没良心的,现在也不亲近我了,晚上依偎着侯爷,我怎么叫她都不搭理呢……”
语气是浓浓的酸味,秦牧隐笑道,“过两天就好了……”心里却满是被女儿喜欢的满足。
锦太妃的头七,文武百官接入宫叩拜,许多人都带着家眷,仁崇帝扫了眼独身一人的秦牧隐,面上不喜,“秦黎氏和小郡主呢?”
秦牧隐跪在地上,磕头道搬进新院子忙的事多,仁崇帝脸色才稍微好受了些,况且,旁家事情上,秦牧隐给了皇上面子,仁崇帝此时记着他的好,“南边进贡的荔枝来了,出宫的时候带两箱回去,小郡主若喜欢的话宫里还有许多。”
因着安远县和朝堂改革的事,选秀的事情推迟到了现在,下边好几位皇亲贵胄还没说亲,仁崇帝想着多选一批人,“选秀的事情朝堂提过好几次了,再过几日,等京中为锦太妃守孝的日子一过,就着手选秀的事,你要不要再挑挑?”
秦牧隐斩钉截铁地将这件事推拒出去,“微臣的心思之前传言说的便是事实,微臣便不再参与了,倒时嫔妃娘娘,皇上觉得怎么处置?”锦太妃生病后,韩嫔妃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锦太妃跟前说皇后娘娘的坏话,谁知,亏心事做多了,晚上从云锦宫回去的时候竟然被御膳房跑出来的猫吓得,晕了过去,接着孩子也没了,醒过来的韩嫔妃得知事情真相,当即晕了过去,后来身子骨一直不见好,韩家有韩阁老,下边有一两位少爷品行端庄乃朝廷之才,韩阁老递了折子请皇上给韩嫔妃一个机会。
韩家韩阁老德高望重,韩嫔妃虽然还是他的庶女,然其中深意不可自知。
仁崇帝蹙了蹙眉,眼角周围隐隐可见细密的皱纹,“不过一个小小的嫔妃,韩阁老心里明白着呢,韩嫔妃之前的朕不予追究,以后再遇着类似的事情就怪不得朕了,朕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却也清楚韩家怎么会将希望放在一个庶女身上。”
韩家老夫人是个精明的,韩嫔妃好了,她膝下的儿女变会守着打压,韩蒙在秦牧隐手里,韩嫔妃出事后韩家人从未谁来探望过她,不由得想起韩蒙的事来。
“韩家的人你可以动,除了韩阁老,韩阁老为人处世圆滑,朕留着他还有用,对了韩蒙你怎么处置了?虽是庶子,朕登基后,韩老夫人提出将韩蒙养在她名下,貌似还没有过族谱,韩家其他几族却也没反对的。”仁崇帝盯着手里的折子,近两日,弹劾秦牧隐的折子又多起来了,奇奇怪怪的理由什么都有,仁崇帝直接将折子堆在一边,不予理会。
“选秀的事情你觉得谁合适?”仁崇帝的意思直接让秦牧隐负责,然秦牧隐乃皇后堂弟,传出去旁人只怕会多想,仁崇帝还想自己的耳根子能清醒几天呢。
秦牧隐神情淡淡的,“先皇在位的时候选秀怎么来的,您照着来就是了,不过火,朝堂上的一帮人不会说什么。”这时候,门口公公说时辰到了,仁崇帝整理好衣衫,准备为锦太妃烧纸,秦牧隐跟在身后,路上的时候遇着宫里添了许多新人,心中疑惑,“这些以前怎么没见过?”
仁崇帝瞥了眼,“宫中宫女多你没注意也是正常,这是浣衣局的一帮人,平时出不得院子,怕也就今日才得空出来了吧。”
仁崇帝不以为意,随意扫了眼其中的宫女才留意到秦牧隐的意思,他登基后好些日子了,宫中宫女的模样什么样子他也见过不少,姿色也各有千秋,真没有哪一处的宫女如浣衣局的宫女姿色上乘,容貌过人,便是身段,也像经过精心□□的,和秦牧隐相识一眼,仁崇帝不动声色道,“后宫之事皇后有定论,之后问问就是了。”
他心中有了底,秦牧隐便不再多说了,选秀在即,宫中突然多了一批容貌气质好的宫女,朝堂上的一些人真是费尽了心思,秦牧隐想着与他无关就不再过问了。
来宫里的人多,夜里在御花园设宴,因着是锦太妃头七,太后没有出席,桌子上全是素食,侯府还有事,秦牧隐急着回去了,全安不能在宫里走动,不乏听到了些有趣的事。
“侯爷,京里边一些名门望族听说选秀了,买通宫里的奴才送了些宫女进去,说是帮府里小姐试水,您可听说了?”全安和紫兰的亲事还没有眉目,夫人亲自为紫兰说一门亲事,加之上次的事,全安心里没底,他私下找过紫兰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紫兰对黎婉的忠诚比他对秦牧隐丝毫不差。
故而,说着说着,全安就将话题引到了紫兰说亲的事情上,“二管家之前打听庄子上可有适龄说亲的男子!奴才问过二管家了,二管家说是帮夫人问的,紫薯紫熏年纪也不大,小姐都不会说话,夫人怎么不多留她们两年。”
全安架着马车,秦牧隐坐在里边看不见全安绷紧的神情。
“夫人身边说亲的是紫兰,你心底最好有个数,你若真不想娶紫兰了,我……”秦牧隐的话还没说完,全安着急道,“奴,奴才入不了夫人的眼,紫兰姑娘也说了,夫人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夫人不喜欢,紫兰不会忤逆了她的意思。”全安说到后边隐隐透着无奈,平时夫人性子软好说话,性子执拗起来,侯爷也拿夫人没办法。
全安是真没办法了,想到紫兰嫁给别人,他胸口就压着一团火。
紫兰说亲的消息是秦牧隐和黎婉商量过的,黎婉担心上次她和紫兰反应过激了全安存了退却的心思,秦牧隐想着用这个法子刺激全安。
“夫人看重的还是品性,与其想着夫人不喜欢你,不如想想为了什么,紫兰是她身边的陪嫁,你私底下找她实属不对,还坏了紫兰的名声,别说你,就是全康几人在私底下没少笑话你。”
秦牧隐觉着全安脑子好使,他点拨一番算是明白了,黎婉不喜欢全安主要因着他奴籍,加之后边传出来的那些话在黎婉看来就是招惹了紫兰不负责任,黎婉护短,怎么会由着紫兰被全安牵着鼻子走。
久久没听到全安张口,秦牧隐索性不管了,闭着眼养神。<!--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