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不着害怕,兴乐侯府,昌乐侯府……好几家侯府都来人了,不过,你要先写首诗,这是规矩。”
黎婉来的路上听秦牧隐说过了,刘氏忙叫方淑拿纸笔,黎婉会不会做事刘氏不清楚,黎婉现在身份尊贵便是嘴边弄一首旁人也不敢说什么。刘氏不清楚诗会的目的,黎婉却是清楚了解的。
方大夫人将纸笔拿出来,黎婉垂头,三人以为她在沉思,实则,黎婉是不好意思,秦牧隐说她在作诗方面没有天赋,今早听说是方家后,叫她背了一首他做的,慢悠悠抬起笔。
方淑从小耳濡目染,黎婉的字清秀有灵气不说,诗的内容也是差人找不到话说,若不是经历的事情多怎么会有这番心境,方大夫人将黎婉写好的诗词掀起来吹干,然后卷成卷,笑意盈盈走了,走之前想起什么,道,“永平侯府二房也来人了,乔夫人说和你关系好想来瞧瞧,我担心出岔子了……”
永平侯府出了搬出去的二房全被处置了,永平侯府爵位虽然还在,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加之,方家有意和黎府结亲,不可能领着周沁来这边。
“无事,我与周夫人关系好,待会安排座位的时候还请大夫人将我们排在一处。”周沁不会为着这点事生气,她也好些时日没见着她了,乔双双的亲事怕是定下来了,心底真心为她们母女高兴。
方大夫人走了,黎婉去内间喂了孩子才抱着从外边走,诗会在一处阁楼前,十人一桌,大致有十桌左右模样,而且,大多是未出阁的女子,周沁挥了挥手,黎婉抱着孩子过去。
“这么久了不见,你愈发好看了,大小姐长得像你。”周沁扶着黎婉坐下,笑道。她身侧的乔双双也探身上前,清脆的叫了声,“黎姐姐。”
乔双双出落得亭亭玉立,可能身形张开了,身段窈窕,略施粉黛已经是个大美人了,“双双可说亲了?”
乔双双不料黎婉第一句话便是说这个,一立即羞红了脸,周沁别有深意道,“当母亲的人了,说话胆儿也大了,已经说亲了,说好了再等两年。”周沁心里是感激黎婉的,若不是认识了她,周沁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存分家的心思,毕竟,在外人看来可是声明尽毁,若不是乔双双是嫁回周家,周沁都担心她会嫁不出去。
不过,有什么比保住一条命更重要?永平侯府谋划的那些事她们二房丝毫没有参与,谋反的大罪,老侯爷和已经入内阁了还不知足,便是靖康王最后坐上了那个位子,永平侯府还能封王不成?
黎婉笑了笑,旁边的刘氏是认识周沁的,笑着打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是好事啊,等我家黎城的亲事说了,我恨不得满京城奔走相告。”刘氏夸张的语气叫随后跟来的方淑不好意思地顿了顿步伐,她是来请黎婉上座的。
周沁瞅着方淑,“方家丫头可是?”
刘氏转身,笑得更欢了,语声立马变了,温和道“淑丫头,可是有什么事?”
周沁挑了挑眉,狐疑地望着黎婉,黎婉眨了眨眼,周沁会意,方淑知书达理,进了黎府的大门也好,周沁是担心刘氏的性子,说风就是雨,不太注重规矩,方家世代书香门第,也不知与方淑合得来不。
黎婉往方淑说的那桌看了眼,心有胆怯,那桌人都算京中权贵里的老祖宗了,她辈分低,想了想,朝方淑道,“我这边抱着孩子,若是我婆婆来了往那边坐还合适,我坐那边于理不合,你与方老夫人说声,我就不去了。”况且,她还抱着孩子,待会要是唯一哭闹起来,听在她们耳朵里只怕不吉利。
方淑很快又回来了,“祖母说是她思虑不周了,您坐在这边即可。”说着,方淑在刘氏旁边坐了下来,接着,又来了一帮人,黎婉发现是汶定侯府的大夫人和陈家几位小姐,想起秦籽凰在洗三礼闹出的事,黎婉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诗会还没开始,渐渐,有丫鬟开始上糕点了,唯一还直不起腰,只能躺在黎婉怀里,笑着和她说笑,一边听周沁小声说汶定侯府的事,“汶定侯府将二房分出去了,说起来,上次汶定侯府闹着休妻还是秦侯爷出面解决了,结果唯一洗三礼上秦籽凰闹了一出,当然,陈老侯爷大发雷霆将人撵了出去,还训斥了一通二房,在京里都传遍了。”
这件事黎婉是清楚的,紫兰恨不得秦籽凰闹笑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少幸灾乐祸。
周沁又说起了近日的事来,“最近,多年没有怀上孩子的秦籽凰突然有孕了,陈二夫人是个疑心病重的,怀疑孩子不是陈家的,没想到真被她猜中了,秦籽凰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谁的,陈家少爷被秦籽凰戴了绿帽子,又受了秦籽凰多年的气,一怒之下,将秦籽凰肚子里的孩子踢没了,陈家想将事情瞒下,偷偷将秦籽凰送去寺庙,遇着陈家车夫喝醉了酒,事情抖出来,原来,秦籽凰外边养着人,还不只一个,陈二夫人气得不轻当场晕厥过去,醒来的时候嘴巴一歪一扭话都说不清楚了,大夫说怕是中风了……”
这件事京城还没有传开,周沁也是听周家嫂嫂说的,不过,京里边向来流言传得最快,等他们回京的时候,这件事怕是闹得满城皆知了,她打量了对面的陈大夫人两眼,不知她知情不,毕竟都是陈家人,哪会不受牵连?
黎婉不知有这事,一怔,周沁凑到她耳朵边,小声道,“有人说是秦侯爷做下的,当是给秦籽凰一个教训,你说是不是?”
黎婉一噎,还真像秦牧隐做出来的事,又听周沁道,“我家老爷要是有秦侯爷一半的魄力,我与双双在永平侯府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委屈,永平侯府没了,逢年过节她仍会烧纸,可是,对于那些人却是没有多少感情的,这么多年的委屈差点跟着没了命,要她痛哭流涕是假话。”
黎婉斜眼看着周沁,后者不以为意,黎婉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侯爷做的事都是为了我与唯一,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我都心存感激。”
周沁点头,换做她还要感恩戴德,忍不住感慨,“没遇见你的时候我不明白女子会如此好命,嫁进侯府,因着怀不上孩子,能忍的我尽量忍了,后来有了双双,凡事我也尽量不计较,与你相比,我都忍不住嫉妒了。”
今时雨过天晴,老爷在朝堂的官职低,可是,双双说了亲,乔严也快成亲了,她没什么好争的。
黎婉咧嘴笑了笑,抬眼四周一望,方家举办诗会未曾给黎府下过帖子,现在才知京中稍有名望的人家都来了。
“没什么好嫉妒,侯府人简单,老夫人又是个好相处的,谁嫁到侯府都是个有福气的,我运气好罢了。”
她说得谦逊,周沁却也清楚她不容易,侯府府里的日子好过,外边虎视眈眈的人不少,索性,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啊,日子会越来越好,你还没见过双双舅母吧,哪日你得闲了,我给你引荐引荐……”
黎婉想起她说的是双双未来的婆婆,笑了笑,“行,双双性子好,未来的婆婆肯定是个好相处的。”
“果真做了母亲说话胆子大了……”周沁揶揄了她两句。
两人嚼着舌根,旁边的陈大夫人不舒服了,二房的破事她已经听人说了,周沁明显在和黎婉嘀咕陈家的坏话,陈大夫人身边跟的是下边几个开始说亲的庶女,不由得,将目光落在旁边的刘氏身上,“黎夫人最近参加的宴会不少,大少爷,二少爷都开始说亲了吗?”
陈大夫人瞄了眼方淑,笑得亲切,“方家大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黎夫人,你捡到宝了……”
刘氏咧嘴一笑,正欲谦虚两句,袖子被黎婉扯了扯,刘氏不明所以,黎婉微微沉着脸,刘氏不急着回话了,低头,思索了片刻也不明白黎婉的意思,却也清楚这种时候黎婉不会害她。
旁边的周沁帮忙岔开了话题,“陈大夫人身边几位小姐个个水灵灵的,你啊,也是个有福气的。”
陈大夫人虽然夸赞方淑秀外慧中,和黎城天作之合,然,两人还没说亲,刘氏若是承认了便是坏了方淑的名声,刘氏没听明白,她和黎婉却是清楚了的,收到方淑的感激一笑,周沁摇了摇头,黎婉帮了她许多,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刘氏愣神间,方淑起身走了,刘氏反应过来想开口挽留,黎婉又扯了扯她袖子,陈大夫人觉得无趣,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方淑将这件事与方大夫人说了,方大夫人气恼不已,“果真是没教养的,二房在别人的洗三礼上闹,大房来这边闹,你先别往那边去了,等你和黎家二少爷亲事定了再说。”
方淑害羞地跺了跺脚。
方大夫人叹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黎家人口简单,黎忠卿性子忠厚,为人良善,不在外边乱来,教导出来的孩子也是好的,如今,只看,那位北延侯夫人对方淑的看法了,黎城是黎府的大少爷,然,方大夫人听着黎府的下人称呼他二少爷,大小姐的位子便是留给黎婉的,黎婉的事情在京城不难打听,冲着北延侯府老夫人宠着她这一点,便可以在京中横着走了,生了女儿还能有如此气派,皇上亲自下令在宫中办百日宴还是头一遭,北延侯府大小姐,也是个有福气的。
方大夫人心里对汶定侯府埋怨上了,当下隐忍不发。
吃得差不多了,参加诗会的女子全部往前走,黎婉注意到前边空出的地上安置了几张长长的桌子,陈大夫人身边有两名小姐也去了,唯一睡着了,手搭在黎婉胸前,黎婉将她的手规矩放好,唯一拱了拱身子,手又抬起来搭在黎婉的衣衫上,黎婉哭笑不得,却也随着她去了,这时候,方大夫人走了过来,黎婉心知方淑将刚下的事情与她说了。
“秦夫人,差不多了,你往前去看看,这次评判的夫子有你,你的那首诗几位老夫人看过都说好,你做评判夫子,她们并无二话。”
黎婉不好意思,周沁忙接过唯一,“人我先给你抱着,左右睡着了,你去看一圈,说出你认为的前三名就好。”
黎婉点了点头,一排排桌子过去,各人有各人的风格,今年诗会的主题是果实,黎婉跟在几位老夫人后边,一圈下来,心中有了决断,她不似其他几位夫人,遇着好看的化作会不自主点点头,她全部都是轻轻一扫而过,论资历,她年纪最小,走在最后边,故而,前边的人看不到她表情,倒是作诗的女子心中有了怀疑,认为黎婉毫无经验,不该为夫子。
不过,只能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北延侯在京中是什么样的人物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可不敢得罪了北延侯夫人。
接下来就是讨论前三名的事情了,黎婉往周沁方向瞥了眼,紫兰抱着孩子低头哄着,进了屋子,丫鬟奉上茶,兴乐侯府薛老夫人和煦地望着黎婉,“秦夫人有什么看法?”
薛娥和秦牧翼的亲事是黎婉起的头,秦家和薛家算是亲家,薛老夫人丝毫不避讳这个点,黎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她只看诗不看人,诗做得好就成,家世为人不是她该考虑的。
黎婉见地独特,其他几人也点头,不过,对于第一名和第二名还有争议,黎婉听着她们讨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方大夫人走进来,凑到黎婉身边小声说了两句,黎婉朝薛老夫人点了点头,出了屋子。
“大夫人,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小孩子本就饿得快,我就不过去了,小雅,送秦夫人去大小姐院子。”
“是。”
刚到方淑院子就听到里边一声大过一声的哭喊,左右无人了,黎婉跑了进去,紫兰松了口气,“夫人,已经换干净了,怕是饿了,换了尿布大小姐一直哭闹不止。”
黎婉接过孩子,闻着味道了,唯一安静下来,眼角挂着泪珠,鼻子一抽一抽的,方淑不由得笑了,“到了你怀里是怎么都不哭了。”
黎婉也好笑,进了内室,撩起衣衫喂饱了出来已经半个时辰后了,也不知唯一来了脾气还是干嘛,喝奶的时候一直啊啊说着,倒像是埋怨黎婉为何饿了她这么久,黎婉又爱又气,出去,方淑说前三甲出来了,和黎婉说的差不多。
“秦夫人,您现在可是有名了,祖父看了您做的诗说不像出自女子只手,其中情怀不输男儿……”每年评判夫子的诗都会展示出来,今年最为夺目的便是黎婉了。
人闲红果艳,青丝染霜悲,仅发少年颠,蒂落人枉然。
方淑反复念着这首诗,祖父说京中出了黎婉旁的女子说出来他不信,黎婉告御状不是秘密,再联系北延侯府与永平侯府,靖康与当今圣上,这首诗再适合不过了。
黎婉微微低着头,方老爷子慧眼,早上秦牧隐与她心想不用,没想着还是用上了,不自在的移开了话题。
下午,刘氏拉着她到角落问她的意思,黎婉点了点头,“方大小姐知书达理,聪慧过人,问过二弟的意思就可以挑个日子上门提亲了。”今天的态度,方家也是想促成这门亲事的。
刘氏合不拢嘴,“你二弟说了你要是觉得性子好他便不反对,回去我和你爹说说,看看最近的好日子是什么时候,你二弟成亲了,我这心就能放下一半了……”
黎城和方淑能聊的话题多,方淑又是个识大体的,不过,黎婉担心方淑进门后,“娘,二弟成亲后,家里的事都交给弟妹管着吧……”刘氏的确不是当家的料!
刘氏身子一僵,狠狠瞪了黎婉一眼,没好气道,“一个个全看不起我,我不当家谁把你们养了这么大?”
黎婉听她的语气看来黎忠卿已经和她说过这件事了,黎婉软着性子,将之前陈大夫人话里的意思说与她听,刘氏气得跺脚,她儿媳妇还没进门了就有人想坏她的名声,“不行,我找她去,她自己带的女儿没人要嫉妒别人的有理了?”
黎婉扶额,“娘,算了,待会我们就回了,闹起来,没脸的还是方家。”
刘氏算是将汶定侯府的人记恨上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