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鸿听懂了顺明帝话里隐藏的意思,立刻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异常坚决地大声说道:“杨天鸿必将不负陛下信任,十年内必将达到炼气第八层,有生之年一定会重获毅勇候之位,以慰亡父在天之灵。”
顺明帝闻言一愣,继而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变得闪烁不定。
世俗间的武将,大多都是炼气阶段修士。十年内能够达到炼气第八层,完全可以称之为天才。
顺明帝淡淡地说:“你可明白,君前无戏言?”
杨天鸿脸上全是热切强烈的表情:“若不能及时为陛下开疆拓土,又哪里谈得上重获亡父的辉煌?杨天鸿在此发誓:学艺有成便会下山,宁为陛下手中所握刀剑,愿为陛下驱使之鹰犬!”
这一番话,说得顺明帝顿时热血沸腾。
“好!你不负朕,朕也绝不负你。十年之内,你若真能达到炼气第八层,朕授予你从六品忠显校尉之职,可独自领军一营。”
……
离开勤政殿,杨天鸿跟随陈志坚走进了偏殿外的供奉所。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米左右,杨天鸿清楚地看到了陈志坚袒露胸口上布满了黑色汗毛,裸露在道袍外面胳膊上的块状肌肉,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浓烈汗味儿。
这位师傅丝毫没有修士应有的道骨仙风,活脱脱就是一副俗世间粗汉豪杰的模样。不过,也正是这种爽直豪迈的性格,才会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不用费劲心思猜测太多。
“痛快!为师早就想要收拾那个姓黄的家伙。总是说话阴阳怪气,编着绕着弄出各种麻烦陷阱让别人往里面钻。毅勇候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你放心,师父的拳头大,这世间的道理说穿了,其实就是比较谁比谁更能打。为师现在就教你修仙的第一课:谁敢骂你,就打得他遍地找牙,打得他断筋碎骨满口喷血。”
陈志坚说话粗俗,杨天鸿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暖流。
从小到大,真正关心他的人寥寥无几,也就是那些忠诚于父亲的老兵。像陈正坚这样敢于为了自己出头,抡起拳头暴打对方的人,杨天鸿还是头一次遇到。
入宫奏对前,杨天鸿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修炼门派的仙师看中。即便是此前在明宗面前对陈正坚行拜师礼的时候,也只是因为玲珑宝锁发出的感知能量。可是到了后来,杨天鸿真正感受到了陈正坚对自己这个门人弟子的真诚。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师傅。
也是一个值得自己尊敬、信赖的师傅。
想到这里,杨天鸿主动朝着陈正坚弯腰行礼,不无恭敬地说:“启禀师傅,请允许徒儿先回家处理一些俗务,然后再与师傅前往宗门。”
陈正坚了然地点点头:“毅勇候杨府的事情,我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杨天鸿笑了:“多谢师傅关心,徒弟自己就能处理。”
陈正坚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说:“嗯!也好。那就给你三天时间。然后,跟我一起回归元宗。”
……
杨府。
看着站在面前冷漠严肃,眉眼之间带有轻蔑和嘲笑的杨天鸿,杨连升觉得天塌了下来,眼前一片黑暗,脑子里全是眩晕。
杨天鸿并不是一个人独自回来,他身边还有一个负责传旨的宫廷内侍,一百名全副武装的骁骑营军士。
圣旨上写的很清楚:厚山伯杨连升及其家人永为庶民,不得参与朝廷科举考录,不得以武职功录官身,子孙后代,永为贱籍。
这可不是皇帝出尔反尔,而是杨天鸿主动辞去毅勇候之爵的正常反应。
杨连升的厚山伯爵怎么来的?
当然是看在杨天鸿死去父亲的明面上,朝廷出于体恤功臣之后,特别予以赐封。
伯爵是什么概念?
那可是身份超然的勋贵,比普通官员更加显赫,俸银禄米丰厚不说,还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特权。
之所以处心积虑谋害杨天鸿,正是为了永远保住,甚至得到更多的好处。
现在,一切都完了。
杨连升现在脑子里全是圣旨上的最后一句话。
子孙后代,永为贱籍。
昨天晚上,杨天鸿临走时留下那句“你会后悔的”,杨连升一直以为是杨天鸿只是随便说说,不可能有什么实际行为的口头威胁。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杨天鸿居然狠得下心肠,以破釜沉舟之势,直接向皇帝辞去了毅勇候之爵。
既然人家连侯爵之位都不要了,皇帝凭什么还要赐封你为伯爵?
杨连升用发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杨天鸿,口中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嚎叫:“小畜生,你竟敢如此心狠手辣。我,我,我可是你的亲舅舅啊!”
不等杨天鸿发话,站在他旁边传旨的宫廷内侍顿时变了面孔,指着状若疯子的杨连升不断叫嚷:“你胆敢出口侮辱勋贵之后。来人,给我掌嘴,狠狠地打!”
出宫的时候,内侍已经得到总管东方空的特别交代:杨天鸿乃是陛下看重之人,此番回家,杨府内部肯定会生出许多波折。一定要维护杨天鸿的脸面,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这样,陛下才能圣心大慰。
说到底,顺明帝一直觉得在辞爵这件事情上愧对已故的骠骑将军杨靖,想要以这种方式给予杨天鸿补偿。
几名腰圆膀大,凶神恶煞的骁骑营军士冲上前来,分别抓住杨连升的胳膊,抡起蒲扇大小的巴掌,朝着脸上乱扇。这些军士经过特别挑选,进入骁骑营后又开始练习功法战决,力大无比,手掌也如同钢浇铁铸般坚硬。十几巴掌下去,杨连升面皮上已经绽开一条条发丝般细小的破口,鲜红的血丝密密麻麻渗透出来,宛如无数诡异的细小红色线虫攀爬在皮肤表面。
杨连升感觉自己的牙齿脱落了很多,嘴里不断有颗粒状硬物飞出去。这些军士根本不知道怜悯,杨连升被打得晕头转向,眼前满是飞闪的金色星星。
远处,传来儿子杨雄和老婆凄厉的哭喊声。
“不要啊!这里是我家,你们凭什么闯进来?爹,爹你在哪儿?这些人在抢我的东西,你快把他们撵出去啊!”
“我是厚山伯爵的夫人,你们怎敢……救命!不要打了,不要打我!”
君臣父子,杨天鸿是已故骠骑将军的嫡子。在没有身份爵位的前提下,杨府上下一切事务,都由杨天鸿说了算。
伸手制止了如狼似虎的军士,杨天鸿蹲下身子,冷冷地注视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杨连升。
“我昨天就说过,你最好是自己滚出去。”
杨连升口鼻中不断有鲜血流出,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全是恨意和悔意。
“现在后悔了是吗?”
杨天鸿冷笑着说:“我知道你并不是后悔曾经那样对我,只是觉得如果老老实实听我的话,现在至少还是大楚朝的伯爵。我曾经也想着顾念几分母亲这边的亲戚关系,多多少少留给你全家一条还算不错的生路。但你自己不要,还妄想着得到更多,甚至霸占这府里不属于你们的一切。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你们当初怎么来,现在就怎么走!”
杨连升充血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恐惧。
经过这一天一夜,他已经清楚知道了这个侄儿的心狠手辣。那不仅仅是对付敌人,即便是对杨天鸿自己,也是如此。
果然,他从杨天鸿口中听到了如同绝命丧钟般的命令。
“把他们全家衣服扒光,一个不剩都撵出去。当年,你们一无所有来到杨府投靠我的父亲。现在,你们还是一无所有的离开。这才算得上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