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开始打量起他们来时,又像是犯人见着了衙差,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的目光有半点接触,心里也一直打着鼓,生怕苏卉瑶当场发难,给他们难堪。苏卉瑶这样以礼相待,客客气气地与他们说话,真是叫他们受宠若惊。
“咱们都是一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大伯父笑嘻嘻地说到,丝毫没觉着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有多么令人反胃。
“是啊是啊,大侄女儿,弟弟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跟你大伯父,我们照顾你那是本分,不需要客气。打从老太太把你接来这儿,我们可是想你想得紧啊。这不,等不及你回去,我们就来接你,看你过得好,我们也可以对你父亲在天之灵有个交代了。”大伯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更甚一筹,演技也是不俗,说着说着还真就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要是苏卉瑶不知前因后果,怕是真会感动于他们的深情厚谊了。本来她来见他们也就打算走个过场,回去涟水州的路上也是本着眼不见心不烦,少打交道的想法,没有真的想要为难他们什么。可看到他们这副虚情假意的嘴脸,实在让人心情好不起来,当即改了主意。
苏卉瑶面上温和地笑着,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原来大伯父大伯母一直担心国公府会苛待我。你们放心,老太太是我亲外祖母,自然是疼我的。舅舅舅母待我与大姐姐她们也是无有二致,我这一年过得很好。”
这话一出口,大伯父与大伯母一下子就有些慌了神。他们一心当着大夫人的面做戏,可苏卉瑶言下之意是说他们怀疑国公府的家风品格,这在注重声誉口碑的王侯之家可不是小事。他们是精明算计惯了的人,哪里会不晓得个中厉害,偏偏看苏卉瑶的神情又不像是有意刁难他们,只能暗暗叫苦。
“大侄女儿说笑了,你在国公府就跟在自己家里是一样的,我们只有放心,没有担心,没有……没有……”在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后,大伯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圆场到。大伯母不敢再胡乱说话,只一味地陪着笑。
苏卉瑶的身世大夫人一清二楚。主持着沈府这一大家子,苏卉瑶的这点小伎俩她如何看不出来。她心里对那两夫妻也是不喜,苏卉瑶那样做,也是无形中为她解了闷。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要注意当家主母的身份,即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正巧这时,被派去收拾客房的丫鬟在屋外头求见,大夫人因是让红药出去看看。红药去了一趟进屋,回话说是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
大夫人早已不耐烦再对着那两夫妻虚与委蛇,即是说道:“那就这么说了。今日你们远道而来辛苦,就先去歇着吧。”
大伯父大伯母巴不得赶紧离开,省得说多错多,立即福身道:“是,多谢夫人。”说完,便退出了屋子,跟着外头的人去了客房。苏卉瑶也没有多留,再一次道了谢,告退离开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大夫人与红药时,红药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卉姑娘性子是转变了不少,可到底是个厉害的,不过一句话就把她大伯父大伯母吓成那副德行。”
大夫人听了,也是忍俊不禁,而后感慨道:“卉丫头是个懂事的,要不是那夫妻俩戏演得过了惹人嫌,她想必也不会出言为难。”其实,自从上次沈辰濠告诉她太后赐婚苏卉瑶拒绝的事情后,她每次见到苏卉瑶就会觉得可惜:要是苏卉瑶的家世能显赫一些,做她的媳妇倒也是个亲上加亲的美事。
红药既然是从老太太那出来的人,又成了大夫人的心腹,对当年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不由也心生慨叹。转而见大夫人有些情绪不佳,即是收起了那些不该她想的心思,出言宽慰道:“有老太太跟夫人您疼着,卉姑娘是个有福的,她自己定然也明白。”
大夫人微微颔首,没有再对此多说什么,喝了一口茶后,嘱咐红药去通知管事们进来回话。
赵嬷嬷年纪大,沉得住气,可怜秋澜从大夫人屋子里开始憋着笑,出了屋子又恐叫人看去了笑话,直到回了凭风园才是尽情大笑了起来,惹得秋冬与春夏好奇不已,春夏更是急急追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秋澜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等一会儿,等我……笑够了……再与你们细说。”
春夏不乐意地哼了一声:“你这人,只管自己笑得快活,不顾别人心里着急。”说完,搬过一把椅子到了赵嬷嬷身后,又倒了一杯茶与她,讨好地说道:“嬷嬷,你来告诉我们,好不好?”
赵嬷嬷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秋冬也挨着春夏坐好,认真地听赵嬷嬷说起话来。苏卉瑶看着她们,轻笑了一下,走去了书案边,任由她们说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