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还是做了下了解的。比如知府杨大人就有一名嫡出两名庶出女儿,两个儿子却都是嫡出。由此可见那位知府夫人也是有些手段的。从杨丽音的娇憨天真也能看出些端倪来,她的母亲将她护得很周全。
与杨丽音不同的,陆同知家里却是复杂的多,同知夫人只有陆曼影一个女儿,膝下无子,陆同知的两个儿子都是由一名贵妾所出,另外还有三个庶出的女儿……妾母凭子贵,指使陆家妻不妻妾不妾,争执吵闹几成家常便饭……这种家庭里出来的,陆曼影的心机算计,自然不是杨丽音可比的。从刚刚两个人的表现也能略见一斑。
且不说这两人怎样,还有另外七八个女孩子如何,吴小桐都置身事外,无欲则刚,对杨丽音微笑以对,对陆曼影同样不冷淡,对其他人也是一样,不近不远,就出一双耳朵听着一群小姑娘唧唧咯咯说去就好了。问到她,她也回答一两句……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自己跟一群花季少女真是隔了深深的代沟!有一种看着幼儿园小盆友做游戏的意思。
女孩子们聚会的场所在一片台阁之上,就在敞轩不远处,不同的是临着一个一丈多高的落差,台阁恰好修了一弯廊子,扶栏挑台,人站在其上,就如凭空而立,尽可放眼眺望,看脚下行人来往,看远近精致错落,别有一番意趣。
吴小桐跟一群女孩子说不到一处,那些小姑娘不是聊衣裳聊首饰,就是聊诗书棋画,吴小桐没有一样能插上嘴的,很快就了无兴趣,信步走出台阁,来到挑台之上扶栏眺望。
珍珠心思伶俐,悄悄地抱了一个鼓凳过来,吴小桐于是得以坐下赏景。
“天高云阔、秋日暖阳,此情此景,若是弄一个软榻或者躺椅,半躺半卧地靠着,再能弄一壶美酒,蒸两只肥蟹……就更好了!”吴小桐暗暗琢磨着,想着回去双溪镇要不要去山坡上也修一个这样的庄子去,也弄个挑台出来,白日可看层峦叠嶂,山村景色;夜来也可赏月看星,听风遥想……嘿嘿,那等境界才是文艺青年追求的至高境界!比起眼前这个扭捏的小姑娘蹙眉捧心的凑几首诗词来,可是有趣的多了!
“嘻嘻,这里没有美酒肥蟹,却有点心、八宝擂茶……我去给姑娘拿过来?”珍珠听着吴小桐的喃喃自语,小小声地笑着提议。
吴小桐这才恍然,自己竟然将心中所想低语出来了。
挑着眉笑笑,吴小桐还是摇了摇头。八宝擂茶,弄一些果仁果脯各种乱七八糟煮成的浑汤子,那股子味道……她还是算了!就不凑那个热闹为难自己了。
“咱们自己带了茶的,你去给我沏一杯吧!”吴小桐淡淡吩咐。
茶叶、点心,自己都有带的。沏一杯清茶,品茗赏景,虽不及美酒肥蟹尽兴,却也聊胜于无了。
若是能够自己寻一个清静地儿就更好了,或坐或卧,自在随意的。这会儿却不成,不远处的阁子里,那一群小姑娘还在苦思冥想作诗作词的,说不定哪个心血来潮走过来,她太自在了,不怕丢脸,万一吓到小姑娘们就不好了。
琥珀曲曲膝,抽身去了,片刻就带回一壶香茶,同时还拿了一个点心匣子来。竹编的点心匣子是老苍头亲手做的,里边装的也是霍嬷嬷亲手装的点心,都是吴小桐喜欢的口味。
与之同时过来的,还有陆曼影,她身后也跟着两个小丫头,各人手里都捧着果盘、点心。
“依依姐姐倒是找了个好去处,却怎地不招呼妹妹一声,独自个儿躲到这里图清净么?”陆曼影颇有些自来熟,两人也不过只说了几句话,她说话却颇像是相知老友的意思了。
吴小桐对这个心机颇深的小姑娘谈不上喜欢,却也算不上厌恶。这位只要不给她下绊子、使黑手,她也不介意跟她应酬一二,说说话聊聊天,哪怕对方是幼儿园的小盆友,有时候也挺有意思。
吴小桐只是笑笑致意,陆曼影就很自来熟地在吴小桐对面落座,并将小丫头手中的点心果盘子往吴小桐眼前送了送,一脸笑道:“依依姐姐,来尝尝这个芙蓉酥!”
“芙蓉酥?”吴小桐略略惊讶着,依言取了一小块酥饼放进嘴里品尝。入口绵软,又有些酥脆,微甜清香……没有特别浓郁的香气,却自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新!
“不错,是芙蓉花做的?”
“是呢,就是取了这盛放的芙蓉花做的。姐姐尝着味道还成?”
“还不错,挺清新,不腻口!”吴小桐中肯评价。
一般花卉入食,多取其芳香之意,例如玫瑰饼、茉莉茶……这芙蓉花没有太浓的香气,却取了其清新、绵软之意,这份心思倒是颇得吴小桐之心。
由一款点心,吴小桐跟陆曼影算是找到了共同话题,由吃食聊到吴小桐的茶,陆小曼笑道:“曾听人说过,金陵城流行了一种清茶,其气清,其意远,没想到,从姐姐这里有幸品尝到,还真是妹妹的福气了。”
吴小桐笑着摇摇头:“我不也尝到了妹妹做的芙蓉酥么!”
渐渐聊起来,吴小桐觉得这个小姑娘固然有心机,说话也多有夸张,但作为一个偶遇的聊友也还将就了。
正说到花露制作,陆曼影称之为‘淘弄花汁子’,挑台下一阵人声喧哗,却是两个小道童捧了两个篮子,里边装着满满的各色芙蓉花,正朝着姑娘们待得阁楼走过来。
“哎呀,姐姐快看,今年的攒花就要开始了!”陆曼影叫了一声,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兴奋透出一抹红晕来。
她的声音未落,阁子里的小姑娘们一股脑儿涌了出来,都来到了挑台之上。
吴小桐懵懵懂懂地,也不好坐着了,站起身来,往旁边让了让,给小姑娘们倒出地方来。
陆曼影说的‘攒花’吴小桐是不不知所云的,但看两名小道童后边跟着的一大群年轻人,一个个兴冲冲,满眼冒光的样子,她隐约也猜到了些什么。
这游山赏花的活动,大概也是给适龄男女们一个互相认识见面的机会,所谓攒花,大概是谁有了意中人,就……上前攒花?那些年轻人一股脑挤到阁楼上来?
念头一闪,吴小桐就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不说男女大防,只说阁楼局限,那许多人上来根本挤不开,也乱糟糟有失体统……倒是两个小道童,年纪小,腿脚灵活,做个楼上楼下的送花使者刚刚好!
还真是被她猜中了,那些跟上来的年轻人都在台下停住了脚步,仰着头,满眼冒光地往上观望着,两个小道童却没有停步,一路上了楼来,各自依着托付,将一朵朵芙蓉花送到被选中的小姑娘手中。倒不是真的由他们攒发,自有姑娘们的跟着的丫头婆子,将那一朵朵芙蓉花,火攒戴到发髻间,或戴在衣襟、手腕之上,各有不同,各显心思!
很快,吴小桐发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
得了花的小姑娘虽然也娇俏可爱,但总的来说,不论容貌、仪态都不是最出色的,诸如陆曼影和杨丽音两个拔尖儿的,却空空如也,一朵花都没收到。
珍珠伶俐的很,刚刚一会儿工夫已经跟陆曼影的丫头熟稔了,这会儿,自然将打听来的消息低声讲给吴小桐听:“这攒花如殿前点三元,第一拨得了花的相当于同进士,第二波是进士,最后才是当年的头三名:探花、榜眼和状元!姑娘看那芙蓉花也明白,这一回送上来的花,都是些普通货色,都是单瓣小朵的,进而是些重瓣花……等到状元攒花,可就是青云观独有的珍本芙蓉——贵妃醉!那花朵跟脸盘一般,娇艳非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