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尤为浩大。
出了铃儿众星拱月的宫殿,前行数里,便见一处空地围坐满了人。
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绝色天香红颜倾国,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貌若无盐‘沉鱼落雁’,个顶个的相貌奇特毫无中庸,最不济也是断腿残臂独眼背驼的造出一番‘惊奇’之气来,光看人,到混不像人间喜宴,反到也似地府阎罗殿百鬼大会。
火光烛光于青山碧草溪流池潭之中交罗密布,推杯接盏吆喝排遣之声不绝于耳,更有兵器碰撞相击混着丝竹声声管弦阵阵,下里巴人阳春白雪搅合搅合揉巴揉巴活生生硬生生的都塞到了此间。
怎一个乱字了得。
一座漆红楼阁立于空地中央,楼分两层,不高却美,红缎火绸团团而围,灯火明珠堂堂而耀,戏剧本里民间故事中的大富人家彩球求亲一般喜喜庆庆吉吉祥祥。
到对得起喜宴二字。
铃儿带着花满楼穿过人群,此时却没了地位尊卑武功高低钱财多寡之分,这群子‘孤魂野鬼’悉数懒洋洋醉醺醺乐陶陶的坐在地上,连眼角都没瞥一眼铃儿。
铃儿也不生气。
喜宴开,开的是死人的宴。
参宴的,没有人,只有鬼。
人有尊卑之分,鬼于阳世却暂无。
到阁楼之下,方知阁子前还置了一个柴堆,细细的柴火规规整整的堆着,为了怕烧不着,还细心的在中间隔了些铜架,又在木柴上洒了生油。
阁子上坐着人。
有三人。
正是一团和气的小老头,冷酷自负的宫九,挚爱牛肉的牛肉汤。
阁下无梯。
铃儿与花满楼携手,足尖轻点间,二人已立于楼阁之上。
“义父,九哥,姐姐。”
铃儿仰着头蔚蓝色的眼珠耀着一片火红,她催生生的唤道。
竟是半夜也无唤牛肉汤疯女人的神态。
“好孩子。”
吴明一团和气。
宫九只点了点头。
牛肉汤却看都没看向她。
口里的蜜,腹里的剑,女人如何不知女人。
便是女孩,也是女人。
吴明笑着拱了拱手:“花公子,请坐。”
花满楼笑了笑:“阁下有礼。”
铃儿轻轻的拉着他的手,同他于一处桌几坐了。
小老头呵呵一笑。
“如此便是人齐了。”
“喜宴可开。”
他朗声说道。
这言语方落,便听,阁子底下闹闹哄哄吵吵嚷嚷的‘群鬼’再无声音,偌大的场子里,骤然间寂寂静静冷冷清清,只剩下点子出气进气的声响。
却是群鬼见了阎罗,悉数转生为人。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自远处而来,
脚步很快,很快就到了楼子前。
却是五个壮汉抬着一个人。
一个汉子抬着头,其他四个汉子抬着四肢,抬死猪一样的抬过来。
被抬着的那人英俊的面容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鼻子下是修剪的和眉毛一样整齐的两撇胡子,看上去倒像是那人生了四撇胡子一般。
他穿着一件大红的喜服,胸膛上绑了一只大红花,谁看来都知道,他正是喜宴的主角。
五个壮汉在阁子前停住脚步,将那人毫不在意的往草地上一摔。
那人跌落在草地上,四肢软绵绵的,双目依然紧闭,浑不知是死是活。
“生火!”
小老头圆圆的脸上笑出一脸喜意。
立刻有人将十三株火把悉数投向柴堆,滋啦啦一声,眨眼间,火焰熊熊。
金黄色的火光映着席地而坐的人群,竟是个个神情肃穆,身姿端正,活像是见了活佛的信徒,闻听圣言的书生。
“一拜天地。”
小老头高声道。
众人变坐为跪,齐齐向火堆叩首,
“二拜高堂。”
众人抬头直视着阁子上的小老头,再叩首。
花满楼虽看不见,但闻之,便觉得这场仪式着实古怪的紧。
分明说是死人的宴席,居然同活人的婚礼同样。
绝世名剑切豆腐喂给猫吃,蜂蜜罐子里装醋一般,风马牛不相及却偏偏搅合到一块。
小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生死对拜!”
众人注视着躺在草地上的那个男人,那男人已被人扶着,摆成跪姿。
双方齐齐就要拜下去。
这一拜,拜的是阴阳相隔,生死鸿沟。
拜的是天地至理,生死难逃。
“够了!”
一个女人忽然从人群之中站了起来。
她也许太高了些,站起来的瞬间,立刻鹤立鸡群。
‘她修长的身材线条柔和,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脸部的轮廊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久已厌倦。’
这是一个奇特的很会吸引男人的女人。
火光下,她一双猫一眼的眼睛仿佛也燃起了光,
“我不拜他。”
“他没死。”
她从人群中走出来,像是一位雄赳赳气昂昂的为爱而战的女战士。
阁子上铃儿眨了眨眼。
“这不是九哥半个月前让人送来的那个从妓院里救出来的女人么?”
“叫什么来着?”
“沙曼。”
牛肉汤冷冷的补上一句。
吴明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一眼不发的宫九身上。
宫九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动。
他看了一眼站在被人搀扶着的男人旁边的女人,就不再看她。
就像是她和他是陌生人。
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不过是青楼之中的一次兴起救人。
吴明重新笑得一团和气。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不和气。
“将她带下去,明日再开喜宴。”
这话,实打实的等于判了死刑。
人不死,怎么办喜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