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骑黑马远远奔来,马背上是个羊袄黑衣的少年,眉心一个米粒大小的胭脂痣,直到马车前数步,已有侍卫拔出刀,他才止住黑马。
“师兄。”他见到慕容昕,只是恰到好处行了个礼,然眼睛却紧紧盯着司马,笑嘻嘻道,“果真没看错,隔着数百米,就闻到了肥羊的味道。”
“生意都做到大都来了!钱多的家里能装下吗?要是让老师知道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踏上碧云山一层台阶。”
“师兄,彼此彼此,这么些上好的皮草……啧啧,可值不少钱呢?”他眼睛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司马。他举止有度,形容斯文,虽然如今只是商旅的使役打扮,仍然掩不住一身风华。
“这是我属下,日前押解货物的时候中了毒,钱神医,怎么样?他这能治吗?”慕容昕道。
“师兄,你这什么货物?”他伸手拍了拍马车,“竟让人舍得用这一滴千金的销骨蚀魂散来下毒。”他嘴角缓缓扬了起来,眼睛贼贼的看着慕容昕,“倒是有一个法子。”然后他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
慕容昕瞪着他,伸手就要拍他脑袋:“跟你师兄也敢这么狮子大张口。”
少年一躲:“亲兄弟明算账,师兄你也知道,咱们碧云山出来的人,各有各的规矩,你总不能让师弟砸了自己的饭碗吧?”
司马眼眸精光一闪,垂下睫毛,宁卿眼看场面僵持,忍不住道:“救人要紧。”
“还是这位姐姐好说话。”少年嘻嘻一笑,宁卿陡然一寒,苏生的即视感。她此刻男装打扮,但是少年竟然一眼便看了出来。
“好。我答应你。”慕容昕一点头,一个侍卫捧上一个木盒,他在里面挑拣,然后取出一张银票,少年立马抢到手里,笑道:“还是师兄大方,今年真是好彩头。”他拿了银票,便翻身上马,宁卿道:“神医是何良方?”
少年嘿嘿一笑:“碧云山关西杨子贤。”
慕容面色一变,手上一鞭子直接抽了上去,这近身横斩且力道十足的一鞭直接挥向他的腰间,寻常人只怕中了这一鞭子,轻的只是滚下马来,重的怕是半条命也没了。然而鞭子挥过去,少年几乎毫无察觉一般,就在众人色变之时,他却两根指头夹住了马鞭,无辜的回头一笑:“师兄出身世家,竟然也这般没有气度。”
他松开手,拍了拍马臀:“好了,我钱一贯做事向来是不贪不取,就算是老师要动手,那也得要一味药引。”他笑眯眯的看着司马:“看他的模样,这药引还是有点棘手呢。你们且去,七日后再会。”他伸手一抛,一个药瓶扔到了宁卿手上:“这个药丸,每日一颗,午时沸水送服,可暂保无虞。”
直到他去的远了,霜风才靠过来:“王爷,这就是坊间赫赫有名的钱罐神医?”
慕容昕嗯了一声:“老师有教无类,收弟子不问出身门阀,只看资质机缘。当日,我费尽万般努力拜入门下,却是和这个守财奴同出一门。”他说这话时只是唏嘘,倒无半点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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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昕有很多老师,从一出生开始,他的母妃就为他选择了各种各样适合不适合的老师,大到君臣之道,治国经略,小到言行举止,莫不事无巨细,严格教导。
直到他十三岁,那一年围场秋狩,他按照贵妃的要求故意输给了太子,却在围场外遇见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他用尽全力,却只能及得上对手的一半,而这个对手,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饲马杂役。
无论是耐力,还是弓~弩,甚至是勇气,他都及不上这个面目模糊的小杂役。慕容昕回宫第一件事便是想法子将他要了来,然后从他的嘴里第一次听见了碧云山三个字。
这个小杂役便是司马,那时候不过九岁的孩童,他的老师,是曾经在碧云山上学过□□的一个半路弟子。
他还记得那一次,他坐在王府的大厅里,下面跪着倔强沉默的司马。
“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
“这是姓,名字呢?”
司马沉默,他只是一个蝼蚁般的仆役,因为饲马,而且姓司马,故而很多人都直接称呼他为饲马的,真正的名字反而渐渐忘了。
少年慕容没有太多等待的耐心,他抬眼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最近一直下雨,就叫无晴吧。”
“司马无情?”地上的少年仰起脸,看着高高王座上的男人,面无表情,“谢王爷。”这是个好名字,无情,从他从他的养父手上学会弓~弩的时候,就应该叫这个名字了。
“那日在围场,你为什么一点不怕?如果被那饿熊扑住,十个你也不够填它肚子的。”少年慕容再问,他紧紧盯着地上的少年,希望他的回答能为自己的恐惧找回一点心安理得。
“小人一无所有,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少年司马抬头,一双寒水般的眼睛,波澜不惊,静默,而又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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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上了马车,温热的气息用上来,连呼吸似乎都柔软了一些。
慕容昕已有决定:“阿恒,无情的毒还是得要我老师出手,方得一线生机。正好我也数年未曾见到他老人家,正好前去西关碧云山一趟——你是如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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