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连忙介绍:“娘,这个就是我之前跟您讲过的,宁卿姐姐。”
秋生母亲顿时眼里一亮:“宁卿小姐?您就是宁卿小姐?您好,我们秋生,我们秋生真是遇到贵人,真是多亏你照顾了。”她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一把握住宁卿的手。
她的房间里还有几个女人都转头看着宁卿,其中一个怀着身孕,肚子已经五六个月大小。此刻都看着宁卿。
其他牢房本来已经走回去的女奴,听见秋生母亲的话,忽然又挤过来,好奇的看着宁卿。
秋生有些不好意思:“卿姐姐,我来看母亲的时候说了你的事,她们都想看看你呢。”
秋生母亲接口:“就是,宁卿小姐,听说您还能骑马射弓,上阵杀敌,现在还在三王爷帐前听差……真是……”她张口结巴半天,却找不到形容词。
秋生自豪接口道:“可不是,今天的大变,全部都是靠卿姐姐呢,要不是卿姐姐及时带来了三王爷的救兵,现在指不定外面什么样?”大家立刻传来既惊奇又畏惧的目光。
这时,另一个牢房里,一个女奴忽然说道:“外面是什么样,和我们也没关系,也许,蛮人捉了我们,还能给一口饱饭不定呢。做奴隶的,主人在,就是主人的,主人不在,那就是新的主人的,有什么区别?”她脸上的刺青痕迹很新,看来刚刚没入奴籍不久,野性未驯。
女奴说完,她身旁的人顿时推开一小圈,仿佛生怕被她的话连累一般。
宁卿咬着嘴唇笑了,她颔首,然后朗声道:“女奴?现在是女奴,难道你一辈子都要安心做女奴?”
“不做女奴,除非生下儿子,不然,生下女儿,连累她也变成奴隶。”那个女奴冷笑,“可是,能生儿子的有多少?”
秋生母亲监牢里面那个大肚子女人顿时愁苦的捂住自己的肚子。
宁卿闻言,笑的更加灿烂:“我以为你是个有主意的,原来也是个糊涂的。”
她环视两侧牢房,这里有两百余人的女奴,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完全符合她的设想和期望,她起了心思想要将她们收归作为自己的第一支力量和盾牌,于是毫不掩饰,坦然而诚恳的说道:“原来,我也是个女奴。”
众女奴顿时一惊,诧异的看向宁卿,她的声音不高但是足够在地窖里面传来回音:“一个山洞,如果说话回音很大,说明前面已经没有路,比如现在这里。而如果没有路,要么困死饿死在这里,连累自己的孩子也永无出头之日,要么,就只有自己找活路出去。”
她嘴角浮现出设身处地的笑容:“我想,你们已经饿了很久了吧。”
另一边,揽云堂的慕容昕还在盘问那个亲兵,他问的很细很细,从围城开始,到布局安排,到福王逃离,到今日的聚众哗变,包括城外那些蛮人行动的细节,他面色难看,听到最后猛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又端起茶,却没心思喝,直接放了回去,继续让亲兵讲下去。
这时,剑雨进来回话:方才送进去的吃食全部被福王慕容源扔了,一口没动。
再想去送,那个哑巴侍女抱着剑坐在门口,谁要是进去她也不多说,直接挥剑便来,招招要害。
剑雨气咻咻:“要不是看她受了伤,让着她,我会被一个小丫头唬住?”
慕容昕问士兵:“这个侍女可是和福王一起回来的?拈花?”
士兵面有不忍之色:“名字小人不清楚,但是却是和福王爷一起被绑回来的——那日在城外,她未着寸缕,右胸一个血糊糊的伤口,手上至少十余处创伤……还是我看不惯,将外袍裹在她身上——竟然这么快就熬过来了。”
众人唏嘘,剑雨哑然,再无愤愤之色。
慕容昕揉了揉额角,让亲兵出去,顺便让剑雨弄点吃的,忙活了一晚上,他早已经饥肠辘辘。
现在只剩下剑雨在,他没有霜风那么多鬼心思,只想着让宁卿和王爷进一步,于是,毫不客气的出卖了宁卿。
慕容昕哼了一声:“本——我就知道,一会的功夫,你们俩的技术脱胎换骨不成——现下向来阿恒已经睡了……”
话还没说完,宁卿已经走了进来。
“大人。”因为慕容昕未曾暴露身份,故一直称呼他为大人,“阿恒有个朋友,因为被发落成奴,现在和她的亲朋被关押在都军府的地牢,虽然都是女子,但是也想为守城出一份力。”对慕容昕永远不要转弯抹角,因为他会转的弯永远比你多得多。
“发落成奴?几个女人就在后厨做事就可以,守城就不必了。”
“不是几个?”
“唔?”
“有一百七十三人。”
“……你这个朋友,亲戚可真够多的。”
“大人见笑了。女人嘛,没事难免会生些孩子——阿恒没有记错的话,大烮的铁卷文书可是有说,凡是发落成奴者,可以凭战功赎回自己和家人,每十个首级可赦免一人。”
“滑头。太祖战时的铁卷也被你查到了,可是那上面针对的好像不是女人吧。”
“那上面,也没有说一定要求是男人啊。”宁卿道,眼底罕见有了一丝娇嗔之意,“莫不是大人担心被我们几个女人抢了风头不成?”
“哈哈,阿恒。你可真爱说笑。我准你便是。”
宁卿大喜,立刻从怀里掏出预先准备好文书:“如此,口说无凭,还请大人签字。”
洁净如新的宣纸上,字迹笔走龙蛇,看似飘逸,其实字字风骨坚韧。
慕容昕不自觉伸手抚上去,暗暗惊艳,这竟是一个女子的字,他取出自己的私章,笑看着小鹿般瞅着自己的宁卿,盖了上去。
无伤大雅的一百多个奴隶,只当是成全她的一丝不忍之心。
“不过,我有个条件。”慕容昕的手将要落下去,却停下半空,“听剑雨说你膳食做的很不错,以后,我的膳食就有你负责如何?唔,顺便给福王也做一份,安北城的厨子简直是——惨不忍睹呐。”
他还要喋喋不休,宁卿已经忍不住,直接伸手将他的手按下去,印章啪嗒戳在文书上。
“我都答应你,就是。”她仰起头,清脆的声音如珍珠落盘,笑的一脸灿烂,那只带着薄茧的手从慕容昕那白皙光滑的手背移开,满意的拿起已经盖章的文书。
室内风凉的空气顿时乘隙而入,手背凉了起来。
慕容昕本来还想说话,却忽然忘记了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