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北营暗部的定远将军,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他才是一切的源头。
宁卿一拉缰绳,立刻转身向着来路奔去,一直快到村口,她看见一匹孤马站在原地吃草。
宁卿翻身下马,小心的向前寻去:“司马,司马?”
她喊了两声,脚上突然踢到一个柔软的身体。
正是司马倒在地上。他早在开始御马的瞬间就已经支撑不住,跌落马背。
该死。宁卿扶起他,司马得头依靠在她臂弯,半是清醒半是糊涂:“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是要问你!那些人是你引来的么?”她咬牙。
两匹马不知道怎么相互厮磨了一下,忽然齐齐跑开,在夜色中迅速融化进去。
“是我。”司马回答。
宁卿明明知道答案,还是睁大了眼睛,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愤怒的目光狠狠看向靠在自己臂弯的男人。
司马微微一笑,满天繁星下,他的笑容苍凉而虚弱:“如果你想要为他们报仇,尽可以杀了我。”
“我!……”宁卿的眼泪淌下来,“我杀了你,他们就可以活过来吗?!”
这样一群生活在桃源的平民,手无缚鸡之力,能有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宁静,已经是上天格外的眷顾。
他们如此,女闾的女奴如此,她的弟弟如此。她也如此。
即使可以勉强逃出去,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然后越过千山万水,潜到西疆。如果她的弟弟还在,或许可以将他救出来,或许,他们可以找个安静的村落……她茫然的转头看向那越来越明亮的火光。
第一次,对重生的自己,充满了前世一般的无力感。
“杀了我,他们虽不会活过来,但是,也许你心里会好受些。”司马淡淡道。
宁卿的手指微微颤抖。
如同看穿她的心思,男人的向来不着情绪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叹息,“你明明知道,今天就算不是我。任何一天,只要有一个提着屠刀的人走进去,他们都会像现在这样羔羊一般死去。在这个乱世,没有世外桃源,没有侥幸,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生存下去。”
宁卿转头看他。
司马很少说这么多话,却是字字如针:“如果你真的恨他们,你想报仇想要生存,那你要做的就是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即使是不折手段。”
她低低的重复:“强大到,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
一缕细碎的长发顺着她的脖颈垂下,拂过耳后的海棠,轻轻滑过司马的脸庞。
如同冷夜惊梦,宁卿的眼神突然不再迷茫,重新充满了果敢和勇气。
“司马将军,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如果我们可以活下来。作为回报,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我答应你。”没有任何迟疑,司马立刻回答,静静看着女子决绝的面容,他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彩,如同弥留前的回光。
他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轻轻补充:“无论是什么。”
宁卿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我要向司马将军,求艺。”
夜色更加深了。温度降落下来,两人的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但是谁也没有动。
宁卿将积雪和杂草覆盖在自己和司马身上,他们像蛰伏的野兽,悄无声息的隐藏着自己的气息。
终于,他们听见了山谷的回响和喧哗,一队腰上和马背上面绑着头颅的骑兵冲出来。
马匹数量少了几只,但是没有人共骑一马。
宁卿听见那个马将军大声的喝骂:“一群蠢猪,抢抢抢,杀人不会,窝里横倒是厉害!”
段副官上前:“将军息怒,时候不早。咱们该回去了。死了几个人也无妨——正好回去就说遇上劫匪折了。”
马将军眼睛一转,转怒为喜:“正好,不然这么整齐的回去,褚将军也会生疑。好!死的好啊!”
他下方一个伍长顿时长长舒了口气,他本来应该在后面留守的,可是等到抢了“战功”回来却发现方才那两士兵衣服扔了一地,都光着身子倒在山洞里面,连马匹也少了四匹。
他立刻知道是有人趁火打劫,但是哪里敢将事情如实上报,慌忙命下属将两人扔进暗河一了百了。
这一队“满载而归”的骑兵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兴高采烈踏上了归途,每一个头颅,都会是一份奖赏。
这样的奖赏会让他们得到美酒金钱,还有在女闾和安北城中吹嘘的资本。
他们的背后,烈焰冲天,魏家村安静的在火光中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