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营北望胭脂山,守御北狄,与镇守西疆的四王慕容恪隔江相望。
宁卿坐在囚车里,闭目养神,周围的女子带着隐隐的敬畏群聚着,为她空出大片的空地。风雪洗尽她的疲惫,病态的嫣红藏在唇间,平添几分我见犹怜。
行至胭脂山,她侧目望向西边那一片苍茫,白雪堆积,数米不止。奔腾的江水潜伏在遥远的地下,隔着那条江,在西营的军奴营寨,有她年仅九岁的幼弟宁幼今。也是,如今仅有的亲人了。
年幼的贵族公子,失去一切恩荫,在世代为奴的蛮荒之地,能有的命运,几乎昭然若揭。
想到这个弟弟,她心口一阵抽搐,这一世,只愿来得及。
军宠营寨唤作女闾,在大营西北角。
北营营寨掌事女官早早率众等在外面,欧妈妈凤眼薄唇,年约四十,眼角虽是细细的纹路,脸上风情万种,眼神深沉冰凉,总让同类生不出亲近之心。
她远远一看见朱新城等带着囚车近来,便敛眉扬唇迎了上去。
“朱副官,辛苦一路,姑娘们还有劳您的照看。内有薄酒,还请赏妈妈一个薄面,多少喝盏吧。”
她的笑容温和妥帖,对朱新城一身斑斑血迹,零落的兵士和触目惊心的伤口恍若无睹。
“不敢。”朱新城粗鲁汉子,对欧妈妈也有几分客气,连连摆手。他眼角余光瞟到宁卿的身影,腰不由自主弓了几分,脸上也不自然现出笑容,双腿仍然有些发僵,他哑着嗓子,“标下还要前去复命,谢妈妈好意。”
他每每一想到昨夜,腿肚子就开始打颤,当时劫后余生,他本是攒足了恨意和怒火要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即使虞大人问起,这样的饿狼袭击为借口,不过一句死在狼腹罢了。谁能怪得了他。
他一巴掌迎面而下,面前的女子竟然后退一步避开了去,朱新城怒火滔天,随手抽出身旁兵士的长刀,步步紧逼,而面前的女子没有丝毫胆怯,她迎着他的目光,沉静的眸子是冷笑和嘲弄:“朱大人。可是打算杀了我给他们报仇?”
朱新城咬牙:“贱人,你害死了这么多人,杀你真算便宜了你。”
“朱大人,您做一个副官已经过十年了吧。”宁卿淡淡道,“这次,顺利完成任务,虽然李大人等为了保护我等,不幸惨死狼腹。但是好歹有您力挽狂澜。奴等铭感五内,将来进了女闾,必定好好讲讲朱大人的英雄事迹。”
她的话说完,朱新城的刀也没有劈下去。是啊,李德林死了,是他朱新城拼死力战,最后保护这些贱婢,做一个军械库的副官十年,资历已够,所差的可不就是这么一件战功吗?
宁卿下一句话说完,朱新城的杀意全部灰飞烟灭:“司马上官问起,奴也是要好好谢谢朱大人的。”
她竟然认识司马无情。她果然认识司马无情。
朱新城脊背一凉,难怪司马无情会问上那么一句,难怪他会出手援救。
毕竟她是宁庄臣的女儿,而大烮关于这位丞相覆灭,诸多传言都是因为他不满太子,勾结其他皇子谋立储君,这才被皇后发难,将宁妃一族尽数铲除,要不是因为宁妃算是得宠,只怕早就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了。
皇帝的儿子就只有那么多,太子倒下,受益的可不就是老二和老三吗?
二王爷毕竟是一个宫娥庶出,虽是庶长子,名不正言不顺,三王爷就不同了,母家高族大户,盘根错节。宁庄臣倒过去,其实是最正确不过的事。
朱新城被自己的脑补吓出一身冷汗。再看向宁卿的眼神就有了些些畏惧。但是到底算个将官,他还得维护自己的尊严,当下冷哼一声:“你到是会说话,今日就留着你的小命,看你到了女闾是不是也能这么伶牙俐齿。”
他声音压低:“女闾的欧妈妈那可是拔牙的第一能手。”
宁卿微微一笑,颔首谢过:“多谢朱大人提醒。”
拔牙第一能手?宁卿眸子微眯,可不就是吗?前一世,慌乱无措的她和众女被扔在了女闾,任由欧妈妈买卖猪狗一般品头论足,珠儿不忍小姐受苦,多说了那么一句话,竟然被欧妈妈命人活生生拔掉了满口瓷牙。
女闾的第一掌事女官,从来都不用花架子的下马威。
朱新城客套两句,自去了。他和欧妈妈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自然也不会花时间来提醒她宁卿的“特殊”身份。
甚至带着隐隐一份恶毒,他到是希望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能耐,可以翻出一片天来。
欧妈妈轻轻一拍手,自有一群女婢和健壮的妇人前来,打开囚车。
车中女子胆战心惊的渐次下车,她们惊恐的目光像是猎人面前的羚羊,欧妈妈一个个默默评估每个女子的资质,通过她的目测第一轮筛选,大概哪些是需要等待将官侍奉,哪些是可以直接扔到最低等的营房中填充数目的便一目了然。
宁卿在珠儿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旁边的女眷不自觉的退了半步,立刻显出她们的突兀来。
宁卿敛眉屏气,低眉顺目的垂下脖颈,形状美好的肌肤在寒风中显出红润的手感。
一块细小的绘制刺青露出来,这是澶州女子特有习俗,未出嫁的女儿大多会在耳背脖颈处用特制胭脂绘成各种花朵,比喻含苞待放。宁卿的是一朵海棠,想是因为路途风尘,已经污浊变黑,只能隐隐看出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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