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教自己的人骂,忍也就忍了。苏勒心里还想着帮先生瞒住之前的事儿,得罪了地头蛇,事情推进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倒是辛夷站在一边儿听不下去了。公主什么样的身份,怎么能让人这样辱骂?直接就忍不了了,骂道:“你怎么敢骂公主,你个死残废——”
“辛夷!”苏勒厉声喝止,转而对智乙一礼,“辛夷年纪小,有口无心,还请乙叔叔不要见怪。”然后对辛夷皱皱眉,“给智乙先生赔罪。”
智乙看看苏勒,又看看辛夷,突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原听闻四公主坦荡,如今看来也免不了帝王之家的深沉心机。我这么骂你,你面不改色。天潢贵胄却能忍人所不能忍,啧啧,可怕,真可怕。”
苏勒一时愣住,继而就有些心塞。智乙的确脾气古怪,难不成要跟他对骂才行?这几年和胤禛交好,苏勒早就把自己练的脸皮极厚:骂就骂呗,又掉不了几两肉。听这个智乙的意思,貌似忍下来还不对了?
若照苏勒之前的性子,到了这个份上,苏勒肯定要据理力争,说服智乙的。然而此人不能以常理揣测,苏勒也只是一歪头,笑道:“乙叔叔说的是。您不怪罪辛夷就好。”说着挥手让辛夷先出去。辛夷却有些害怕公主受欺负,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勒眼神制止。
智乙饶有兴致看着苏勒和辛夷互动,等辛夷出去,才道:“不过正是要这样的可怕才能成大事。我姓唐,不必管我叫什么乙叔叔,听着怪怪的。可称我唐二。”
“恐有不敬。”
“敬不敬在心,岂在只言片语?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四公主对我如此恭敬,只怕别有目的。”唐二掂了掂手里的棋子。
苏勒却依然沉得住气。性德的事儿,她相信此时并没有其他人发现,太子那边没看过这些档案,基本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些是宫中密档,太子手下并无人有查阅权限。太子又忙得很,不然也不会把这些扔给她看,连胤禛都没有沾手。
如今看来,胤礽只怕早知道十三衙门是要交到她手里的,让她早知道也不妨,并且在胤踽的事儿上示好拉拢,至少是希望苏勒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等苏勒嫁了人,十三衙门跟着带走了,也就无所谓了。
唐二见苏勒不说话,也不生气,“不说也罢。太子是为了查万黼的事儿,你多半就是查胤踽的死。查这两样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是怕无故牵连罢了。我常年在宫中,大事小事都在这里,”唐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们这么查来查去,倒不如问我一句。”
“你知道?可为什么不说?”
“十三衙门生存不易,我总得说些上头想听的,”唐二无所谓地一耸肩,“胤踽是陈氏杀的,原本是想杀了胤禟、胤踽嫁祸给你,可惜这个妇人脑子不够用。蠢到这个份上,真让他杀了人,也实在不容易。”
苏勒忍不住上前一步:“那幕后主使呢?是王贵人么?”
唐二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我也说了这事儿挺好查。宜妃从前算计过她一次,让她丢了嫔位。王佳氏被贬斥时还怀着孩子,还没刚出来身孕,两个月就滑胎了。德妃与太医院妇科御医关系不错,御医去长春宫看过之后压着喜脉没报,也没开保胎药。结果王佳氏心情郁结流产了,皇上也没去看她。王佳氏还以为是宜妃干的,自然就把账记在翊坤宫身上。”
“那安嫔呢?张氏为什么找翊坤宫给安嫔报仇?”
唐二有些不屑地看一眼苏勒:“这还用问?张氏这种没脑子的,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郭贵人和安嫔是闺中密友,一起怀了身孕,结果一个生下来,另一个直接死了。稍加挑拨,又不得张氏不信。再说安嫔与万黼之死相关的留言,头一个是王贵人说的,再往下就是宜妃。宜妃当时身在嫔位无子,她上头安嫔、敬嫔都是如此,就算她妹妹怀了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且别人的孩子到底是别人的。女人争宠而已,无聊得很。”
宜妃出身并不算高。虽然是满洲上三旗,但父亲只是个世袭的佐领。康熙十六年封嫔时无子,但同在嫔位的好几个都是无子的。妃位就那么几个,不是所有人能上的,宠爱是一方面,但儿子绝对是顶要紧的,除非有个逆天的好出身——比如康熙母族妻族。单看四大天王恵宜德荣封妃时候都至少有一个儿子,而且正好都是活下来最年长的儿子,就知道子嗣的重要性了。康熙早年在这方面还是挺有节操的,不会因为宠爱就随便给一个无子的妃子封个妃位。
“这些你都知道,却并没有告诉太皇太后和皇父?”苏勒不禁有些奇怪,这样的人,他们怎能忍?
“这有什么可说的?当年仁孝皇后动的手也不少,孝昭皇后甚至被害得终身无法受孕。皇宫阴私,那都是主子的禁忌,知情人都是要灭口的。随便说出来,你当我找死么?”唐二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苏勒奇道。
唐二却撇了撇嘴,“我憋得时间长了,不说出来难受。难得有个我能看上眼的,反正你也不会到处去说,说说有何不可?”
合着唐二这是拿自己当树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