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醒了。
醒来后许久,他的神色都有点茫然,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日,才冒出了一句话,“我要见她。”
“何必再见?”流逐风叹息道:“人生在世,终有一别。”
贺兰雪却挣扎着起来,执意要见伊人。他的气力大得吓人,流逐风无法,只能让他见伊人最后一面。
失去魂灵的躯体,腐朽如五年前的白骨鞅。
那已经是一堆白骨。
贺兰雪颤抖了一下,手抓住床沿的栏杆,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景象旎。
难道,这就是伊人?
这就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打着滚不肯起床,笑起来时双眼弯弯的伊人?
这样凌乱、冰冷。破碎!
贺兰雪双眼都已充血,汹涌的血再次涌上喉间,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扣在栏杆上的手指青筋暴起,俊美白皙的脸时而通红,时而惨白若纸,他的身躯在微微地打着颤。
流逐风初时只以为他悲伤,渐渐地觉得不对。
贺兰雪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越扣越紧。整个身体如弓弦一般绷紧,随时都要崩裂。
他从后面冲过来,死死地抱住贺兰雪的肩膀,嘶声说:“你疯了!不想活了!快停下!快停下!”
见贺兰雪非但没有缓下的迹象,体内的气血更是自杀性地翻腾,流逐风想也未想地一掌击下去,掌心压在他的玉枕穴,将自己的真气强行输进去,压住贺兰雪自杀的意图。
可惜,流逐风的功力不低,贺兰雪的武功也不弱,何况贺兰雪正处于激狂状态,无论流逐风怎么压,都压不住他如狂风海啸的自毁。
流逐风渐渐力不从心,可是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兰雪死在自己面前,他顿了顿,终于喊了出来,“阿雪!伊人她——”
还没有死。
“伊人的过去,你想了解吗?”一个低沉而蕴满磁性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股浑厚至极的内力,透过流逐风,源源不断地输到贺兰雪的体内。
刚才的躁动慢慢地压了下去,贺兰雪颓然而精疲力竭地半倚在床沿边。扣住床栏的指甲,深陷肉里。
空气里有股浅浅的血丝味。
“她在哪里出生,怎么长大,这些东西,你都不想了解吗?”独孤息从流逐风身后慢慢地踱出来,看着他道:“你既然已经有机缘来到这里,为什么要辜负?自杀是懦者的行为,这是她的世界,难道你一点都好奇?”
“也许还有轮回转世呢,如果你死了,谁可以在轮回这头等她。她这么笨,肯定会迷路的。”见贺兰雪神色凄茫,略有松动,流逐风赶紧加了一句。
“轮回……”贺兰雪喃喃地将这个词重复了一句,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堆白骨上。炙热若火却又温柔如水。
流逐风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抹了一公斤汗。
——看来,伊人还活着的事情,更不能告诉贺兰雪了。
那丫的太不冷静了!真不知当初怎么当了那几年皇帝的,而且竟然还管理得不错!
正想着,刚才输进他体内的内力重新源源不断地注了进去,流逐风转头,却见独孤息冷冷淡淡地站在身后,
她的手刚刚放下。“以后不要逞能,他和你功力相当,如果再有下一次,小心被反噬。”
流逐风运气一看,被贺兰雪反激的内伤已经痊愈。
他想对独孤息说一些话,她却已经转身,事不关己地走开去。
流逐风瞧着她的背影,唇角一勾,莞尔。
——师父其实很心软呢。
先是帮了伊人,后来又帮了贺兰雪,如果能好事做到底,顺便再将贺兰雪送回去找伊人,那就更好了。
流逐风发现自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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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新辞别了两个师傅,随易剑一同赶往绥远。
绥远是贺兰钦的地盘,进去的时候还需要经过一个额外的关卡,宛如一个国中国。
贺兰新走过去的时候,也是一番例行查问。因为要隐瞒身份,低调行事,易剑并没有将贺兰钦给的大将军令牌拿出来。
贺兰新随便绉了个名字,正要过关卡,突然见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正蹲在那里,手里画着圈圈。
当然,这样的女孩随处可见,可是在贺兰新看到她的时候,突然心跳加快。
那是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可是再细看,贺兰新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她。
十五年的山谷里隐居,自然是碰不到其它人的。
而十五年前见过的人,没有她这样年轻的。她看上
去与自己年纪相仿,而且神色清透纯净,倒像比他小一般。
难道是小葵?
贺兰新突然醒起一件事,猛地转身:少女已经站起身,拍拍屁股,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这一次,贺兰新看清了她的脸。
他与姐姐是孪生子,五官应该有七八分相似,可是那个走远的少女长得一点也不像他。很陌生的脸。很……美的一张脸。
不用于贺兰新的艳和慵,那是一种干净透明如玉的感觉。好像能将光折射出来。冰肌玉骨。
即使衣衫褴褛、满面烟尘,也不掩其质。
“公子?”素装跟在贺兰新身后的易剑见他目光飘忽,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贺兰新这才回神,道了声“走吧。”待出了关卡,再回头时,那个少女已经走出很远了。
易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那个背影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行走的姿态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绝对不可能是她的人。
王妃。
可是,即便王妃还在这世上,也已经三十多了吧,怎么会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呢?
而且——王妃才不是这样的美人。
想起来,公子也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了。
易剑漫漫地想着,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脑中开始琢磨着哪家的名门闺秀配得上自家公子。就算不是皇子,那也是当今皇帝的堂弟,好歹也是一小王爷,这姻缘大事,不能小觑……
贺兰新哪里知道易剑脑中千弯百转的心思,到底是小孩心性,虽然心中惊了惊,又很快忘记了。
一双懒散而灵动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周围的花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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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走出了老远。
她摸了摸饿得咕隆咕隆响的肚子,止不住地叹起气来。
明明前几天还在澳门好吃好喝,结果转眼就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身无分文,好像生前只是一个逃荒的旅人。
上次的好运气,现在似乎用完了呢。
还是先找地儿吃饭吧……
她这样想着,踢踏着走远,在大路拐过来的时候,她听见迎面走来的两个人在低声地交谈着。
一人说:“天安帝年纪轻轻,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藩王的势力全部削了。”
另一个人道:“听说天安帝在各地选妃,明目张胆地违抗大臣们要求和亲的建议。”
“选妃?也是,他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吧,该为皇家添几个皇嗣了。”那声音越来越低,从她身边擦了过去。
天安?天安!
天安已经十九岁了!
那到底,过了多少年?
伊人傻了眼。
……
……
……
……
古代。
天朝,祥和安乐。
贺兰天安又躲开了大臣们安排的‘无意的巧遇’,着人将花园里那个暗自徘徊的名门闺秀送回去。
他还有事要出门呢。
伊琳当政的时候,为了巩固政权、笼络人心,将权力分散了出去,册封了许多外姓王。
现在贺兰天安要将它重新收回来,免不了大动干戈,而要想免于覆国之忧,只能求助于大将军贺兰钦。
上次去拜访贺兰钦的时候,大概是自己的皇帝架子太大,贺兰钦的态度不冷不热。
现在形势迫在眉睫,贺兰天安只能再会一会他。
这一次,却是以晚辈的身份前去,而且尽可能低调——他还不想让世人看出他的没把握。
他在朝堂上的强硬与自信,是京城那些墙头草们下定决心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次前往绥远,贺兰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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