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敌意的蚊子……
同样是多尿起夜,孟大却有另一番生死感慨。
几十吨的维和物资海运过程中,几经上万公里颠簸的物品损失不在少数,“海外不比家!”库管员赔着笑脸把大大小小几十件物品递给他时,他没有忘了多要了个抽屉板。
拿回宿舍后,他在床头搭起来,抽出了茶杯礼品盒里的皇家色彩绸布,给蜥蜴阿龙靠近床头做了婴儿床,让它夜间陪伴在自己身边。“勤务兵,睡吧!明早咱们可以吃上国产雪米饼了,你会喜欢嘎巴嘎巴的香脆声的!”临睡前他对它说。
过量的饮酒,已经让他脸色微红,脑子里有了醉意,躺在久违的稻糠枕头上看了一眼脚部上面蚊帐刮坏的鸡蛋大小的小洞,悄声对阿龙说:“你要是想我就从那里钻进来,我不介意。”
这一觉酣睡到凌晨时分才醒来。准确说是惊醒起身的——对讲机里连续发出刺耳的报警声:指挥中心执勤官谷小玥遭受成群蚊子围攻抵挡不住求救,机场哨位遭受莫名飞虫袭击鸣响警笛示警。
他像噩梦中惊醒的少年,抱着夏凉被坐直观看对面钟表时,蚊帐支架上方满脸是血的阿龙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它肚子已经鼓成长长气球,腹部花纹裂开露出表皮裹着的嫩嫩鲜肉,宽宽的嘴巴沾满了黑黑的肉汁,它嘴巴两侧不远处蚊帐顶上堆满了肢体不全的蚊子。
那是它肚囊无法吃进蚊子时咬死甩掉的半成品;它的周围上空还有几百只嗡嗡叫着的按蚊在飞舞在叫嚣。
它们对阿龙嘴里呼出的猎杀性气息惊吓的上下飞舞左右躲闪,正寻找机会冲入蚊帐里,但是对于这个天敌守门员谁也不愿意做无畏的牺牲。
轻轻打开蚊帐中间拉链,光着脚踩在满地死蚊子身上,他两步迈到阿龙身边,看了一眼它耷拉着的眼皮底下那双可怜可爱需要得到认可的眼神,伸手轻轻托起它随时鼓破的肚皮,眼角间绿豆大的泪珠流了下来。
放在摇篮上的阿龙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拿起床上的枕巾拼命地抽向四处躲避的蚊子。
他赶到指挥中心时,夏青手里转着核桃端坐在那里思考问题,谷小玥疲劳过度加上惊吓已经到送到卫生队输液稳定情绪。
夏青脸上还有没擦净的凉水,一脸整夜未睡的倦容,嘴里生硬地吹着“嗡嗡……轰轰……扑扑……”的声音。
“队长”孟大怕打乱了他的思路小声说,“什么动物还能发出好几种声音。”
“你说呢?”夏青没有看他盯着对讲机说,“格雷格里真是怪,嗡嗡声来了成群结队的毒蚊子,这“轰轰”呢?是空袭还是建筑物被炸毁的倒地声?”
“海浪声!”孟大知道这时候想不出根本没有发生的其他事情,只是告诉他:“你靠近海边屋子里没有蚊子但是大海整宿作怪,应该是!”
“那你低估他了,我让队员去个别院子宿舍找他,他门口写着留言,”夏青用手上下比划一下说,“‘请勿打扰’,还用红笔写了三个惊叹号!”
“这分明是躲避咱们啊。”孟大说。
“所以说问题就复杂了!”夏青紧皱起了眉头深沉地说,“他知道谜底或者说有参考答案却不告诉你。”
“想害了咱。”孟大不解地说。
“错!想法又简单了不是?”夏青若有所思地说,“靠前提示题型和难易度,这种人也是朋友。”
“剩下问题怎么办?”孟大语气急切地说,“取出所有农药彻底喷洒吧,一物降一物!”
“这个思维更简单,”夏青指着外面哗哗作响的大树说,“你有多少农药能消灭原始森林里的敌人。”
“怎么整?”
“不能把国内的法子用在任务区,更不能一味将科学原理用在环境复杂的战乱国家。”夏青看孟大半信半疑的表情解释说,“具体事情还得具体对待,简单杀戮和敌对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的。”
“咱老家不就这样吗,十里不同音,各地有各地的方言,思维模式也不同。南方的香肠粽子,北方吃着有股臭脚丫子味;东北的大肉块,西南的嫌弃油性大,太腻。”夏青说着这些话,脑子想得却是各种应对之策。思考了半天,他喃喃地说道:“恐怕这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