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杨福走出醉香楼,仰头看了看空中弦月,清冷的幽光撒在街道,犹带着刺骨的冷意。他拢了拢衣襟,让自己的脸遮挡得更加严实,并未直接回到住处,而是去了他与尚铭事先约定的地方。
他在一座楼阁外停下,扯过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任凭守门人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良久,才携他入内。阁内有一人背对门户,体型微胖,已近中年,正是东厂提督,汪直的死对头,尚铭。
杨福站定,拱手致礼:“大人。”
那人闻言转过身来,眼窝下闪过一抹狡黠之色:“事情都办妥了?”
“妥了。”杨福气息微滞,一咬牙,轻问道:“可是,这样真的有用吗?”
“无论有用没用,总归是对东厂没有坏处的。”尚铭的脸色微有阴沉,绷着脸道:“如今,妖狐夜出的案子被扔到东厂头上,若是最后什么都拿不出来,皇上那儿必定交不了差。这案子原本就是东厂一手操作,总不能把自己拿出去当证据。”
杨福忍不住插嘴:“可她毕竟只是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
尚铭看着杨福,冷笑如冰:“你事儿都做了,如今再来替她求情,有意义吗?”
杨福将头低低埋下:“我之前只知道您要利用卫朝夕试探汪直的软肋,并不知道您居然把妖狐夜出这么大的案子扣在她头上……”
尚铭微有嗔色,沉声道:“怎么,心疼了?后悔了?”
杨福身体一震,声音发颤:“没,没……在下不敢。”
“这不就结了。”尚铭神色稍霁:“再说,她也不一定会有事,她不是还有那个朋友沈瓷,能找汪直帮忙么。”
“可是,我并不确定,沈瓷到底对汪直是否重要……”
尚铭皮笑肉不笑:“所以,才需要试一试。”
此时云开雾散,阁内的窗格未铺窗纸,竹帘卷了一半,月光和微风阵阵入室,地面上是花枝与月华的重叠纵横。尚铭往前走了几步,在主位上坐定,伸手示意杨福也坐下。
杨福仍是不安,迟疑了一下,勉强笑道:“今晚醉香楼的人太多了,我想,若是卫朝夕一口咬定是陌生人把包裹硬塞给她的,又有旁人作证,皇上或许会起疑。”
“起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东厂也没说指明说她就是犯案人啊。但是,就算她是无辜的,人家凭什么偏偏就把包裹塞进她怀里呢?关押起来调查,是免不了的,届时,她的朋友沈瓷必定会求汪直相助。看看汪直的态度,我们再决定怎么用这个沈瓷。”尚铭粗眉挑起,神色漠然。
杨福表情为难,喃喃道:“那若是皇上盛怒之下,直接判定卫朝夕有罪,那可怎么办?”
尚铭阴沉一笑:“卫朝夕是随淮王进京的,她若是被定了罪,淮王一干人也必定会受到牵连,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
杨福不由呼吸一窒,屏息低首,不敢再言。
“这些后续的事,你就不必担心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行。”尚铭声音尖利,喝茶的时候,小指微微翘起,过了半晌问道:“朱见濂那边怎么样,你可试出他为何要整治汪直?”
杨福摇头道:“没有,朱见濂看似对我礼遇,其实防范甚严。任何行动,都不会告诉我具体细节,对其中缘由也避而不谈。”
“淮王这对父子,还真是各怀心思,互相隐瞒。”尚铭冷嗤一声:“当初,我得知淮王派人到京城打听汪直的消息,觉得蹊跷,便派你去试探,万万没想到,朱见濂反倒将你收入麾下。”
杨福识趣地纠正:“并非大人有意指派,当初是我自己想要接近淮王父子,主动请缨的。”
尚铭目露满意:“你与淮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偏要自己去,我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具体什么仇,你不愿意说,我也没兴趣。只要你衷心替我办事,总归少不了你的好处。”
杨福眉睫一震,再次施礼:“有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也请大人不要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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