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沈瓷换上一身新装,在汪直的意见下,打扮成宦官模样,于次日清晨入宫。
瓷坊的工作没有辞去,在周围租的房子也没退。老板本不愿,但汪直报上了自己的名号,老板早知他恶名昭著,也不敢再说什么,战战兢兢地同意了。
沈瓷在汪直的安排下,顺利进入工部画院,连任何审核都没有,很快便一路顺当地办妥了手续。
沈瓷是女子之身,到底还是会有别的担心。她同办理手续的人打探了几语,得知工部的宦臣都是两人或三人一屋,不禁心中为难,不知自己该如何处之,试探问道:“这儿可有一人独居的房间?小些破些都没关系,我不喜与人同住。”
那人抬头看了看她,心道汪直身边的人,果然要弄出点特立独行的事儿,面上却还陪着笑:“沈公公,你是西厂的人,在这儿挂个名而已,不需与工部的其余宦臣同住一屋。”
他那句恭恭敬敬的“沈公公”,让沈瓷头皮发麻,别扭地转转了手腕,反应了一阵才再问:“那我住在哪儿?”
那人咧着一张讨好的嘴脸,欠身道:“汪公公方才留了话,把您安排在西厂人员的住处,大抵是离他比较近的地方。汪公公现在正受万贵妃召见,走得匆忙,说等他回来,带您亲自回去。”
沈瓷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望着那人谄媚的嘴脸,心想汪直的权势和威望还真是不假,在这宫中,有他维护,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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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瓷办理完相关程序,在工部熟悉各司情况时,汪直已被万贵妃召入后宫。
汪直迈入殿内,万贵妃正侧卧在榻上,用一根麈尾逗弄着懒洋洋的白猫。她头戴紫金翟凤珠冠,只着一袭玫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衣,那绣花精致的立领,衬出她保养得当的面容,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
“娘娘。”汪直开口唤她。
万贵妃用末端的孔雀尾羽轻轻从白猫的头顶一路滑下,直到尾巴。猫儿被羽毛逗得舒服了,趴在她身边,闭目小憩。万贵妃这才抬起头,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你来了。”
她一边伸手逗弄猫儿头上的软软细毛,一边说道:“许久不见你,最近皇上交给你的事,不少吧?”
汪直道:“近日宫中五行灾祸不少,宫外又出现了‘妖狐夜出’的诡异事件,便少了来探望娘娘。”
万贵妃用手肘支起身体,汪直便上前去扶,待万贵妃站起来,又稍微理了理头上珠冠,才松开了手。万贵妃将白猫抱在自己怀中,看了看汪直,笑道:“本宫还以为皇上替你建了西厂,权势滔天了,眼里便没了我这个娘娘了。”
“娘娘说笑了,汪直幼时便在您的身边,有娘娘的关照和宠爱,才有今日。”汪直的眼睛澄明莹亮,说的是谦恭的话,却不显谦卑。
万贵妃这才舒缓了神情,目光纵容地看着他:“随口说两句罢了,最近皇上事务甚忙,本宫也是闲来无事,无聊得紧。”
万贵妃觉得手有些酸了,将手中的白猫转给汪直,站立了一会儿,似想起了什么,眸中的凌厉之色渐渐浮现,问汪直道:“封地的藩王,最近也是先后都来朝觐皇上了吧?”
汪直颔首道:“是,都是往年旧习。”
万贵妃的手指如同春葱凝露,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淮王今年可来了?”
“已至京城,安排了后日朝觐皇上。”
万贵妃轻哼了一声:“今年,他可还像上次那样不长眼睛?”
“想必是不会了。”汪直答道:“他应当知道上次的事触犯了娘娘,此次带的是世子觐见,没有任何女侍。”
“还算他这次识相。”万贵妃的丹凤眼越眯越长,染上几丝狠戾:“没办法,谁让皇上上次看中了他的美貌贱婢。为防这些贱女人诱惑勾引圣上,只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顿了顿,万贵妃又问:“对了,上次处置了他那个贱婢后,淮王没意见吧?”
汪直道:“淮王并未追究任何。”
万贵妃唇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意:“量他也不敢有任何意见。这次淮王前来,你替我看好他,若是这次他小心守矩,替我赐点精贵东西给他。”
汪直答了一声“是”,心中略微晃神。淮王,淮王世子,沈瓷,这三者之中,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呢?沈瓷又是如何同淮王府扯上关系的?他思虑的空当,万贵妃已走到近前,从他手中抱回了白猫,道:“你最近事务繁多,便先去忙吧。若有什么事,随时来同我禀报。”
汪直颔首,领命退去,待行至门口抬起头时,不经意回头一望,恰看见万贵妃手中的白猫,睁着一双幽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