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就笑开了:“哟,在王府被养得挺好嘛,皮白肉嫩的,看来淮王没亏待你呀。”
沈瓷原本还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但卫朝夕依旧亲密的言语动作让她放松下来。两年在王府的日子,让她变得隐忍而沉默,竟已忘了与朋友亲近是这般感觉。
两人的叙旧还没说几语,对面就有人发话了,是卫朝夕的父亲卫宗明。他将方才两人的言语举动收在眼底,用指节轻轻扣了扣桌面,说道:“朝夕,回来先把饭菜吃了再叙旧。”他顿了顿,看看侧旁的沈瓷,又补充道:“沈姑娘若是不介意,便一起吃吧。”
沈瓷想到卫宗明从前对她的不喜,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下了头。卫朝夕帮着她将桌上的三道菜转移了过去,三个人围成一桌,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阿瓷,你在淮王府过得还好吗?”卫朝夕拿了一个从沈瓷桌上移过来的枣泥糕,边吃边说。
沈瓷还未回答,便听到卫宗明沉声道:“朝夕,把嘴里的东西嚼完了再开口,别没规没距的。”
卫朝夕嚼完了嘴里的枣糕,嘀嘀咕咕:“这桌上又没外人……”
沈瓷不禁笑了笑,对卫宗明道:“卫老爷,没关系的。”又回答卫朝夕道:“我在那里一切都好。”
说到“一切都好”时,她自己也迟疑了一下。那算是好吗?忆及昨日她与世子爷在马车内的言语,便如同有一把飞薄的利刃割在她的皮肤。只隔了一日而已,可如今坐在这景德镇的饭店中,却像是已经离他很远很远。
世子爷现在在哪儿呢?应当快要见到那位高挑俏丽的方家小姐了吧?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抿了一口粥,突然听见卫宗明接下了话茬:“既然一切都好,敢问沈姑娘为何要回来?”
“爹!”卫朝夕有些不高兴了,觉得他提问的方式过于刁钻。
沈瓷却是不以为然,轻巧道:“该学的东西学完了,该做的事情也做完了。学成归来,是我早与淮王约定好的。时机到了,我提出,淮王便应允了。”
“这么说,姑娘在府中还与淮王交流甚多?”卫宗明坐得端正了些,想着沈瓷如今是淮王认准的恩人,面上便多了几分恭敬:“看来淮王还挺念旧恩的。”
沈瓷心里对这说法不太认同,但也敷衍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卫朝夕不想看自己老爹在这儿瞎说一通了,往沈瓷身边凑了凑,问了要紧的话:“阿瓷,你回到景德镇,打算怎么办啊?”
沈瓷道:“我近日先住客栈,在镇上找找屋子,争取早些寻得落脚的地方。”
卫朝夕眼前一亮:“还找什么啊,卫家的宅院这样大,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呗。”
这一次,以为淮王感念旧恩的卫宗明也点头了:“是的,我今日就可让下人收拾出房间来。”
“多谢卫老爷的垂怜,但是不必麻烦了。”沈瓷摇摇头,她已过累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不愿从一个屋檐下转到另一个屋檐下,只说道:“我身上的银两还有宽裕,待寻得瓷活儿做,可以自力更生。”
卫朝夕愣了愣,皱着眉毛问道:“可是……阿瓷你如今都没有瓷窑,怎么揽瓷活儿?难道要去给别人当窑工吗?”
沈瓷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径直答道:“暂时当窑工也没关系,因为我想去的,是御器厂。”
“御器厂?”卫家父女同时重复了这三个字,颇有些惊讶。所谓御器厂,便是指的官窑,代表着如今瓷器技艺的最高水平,只为皇家烧瓷,进贡给皇室。最精湛的技艺,最精细的原料,最充足资金,都汇聚在那里,无数精美绝伦的瓷器都出于此。
听起来虽是恢弘,但并非人人都能去。如今御器厂采取的是“官办民烧”的形式,那里汇聚着各方陶瓷巨匠,普通制瓷人千挑万选进去了,也只能当个干杂活的小窑工,薪水微薄。沈瓷年纪轻轻,又是女子,更不招人待见,还不如好好做民窑,还能赚得些钱。
由是,卫朝夕无法理解沈瓷的决定,嗔怪道:“御器厂的瓷器虽好,但出头太难了,阿瓷你做做普通的民窑,轻松快活,生计已是不愁的。”
沈瓷笑了笑:“我决心已定,不为赚钱。御器厂的许多工艺都不外传,我只想研磨技艺,做出最好的瓷器,至于商业卖瓷,我在鄱阳已经试过,如今已不太在意了。”
卫朝夕见劝不动她,只得作罢,又低头去啃桌上的挂炉山鸡,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却听卫宗明突然道:“沈姑娘,我这些日子与御器厂的督陶官李公公有些交集,要不然,我帮你引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