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客气地抓着面包往嘴里塞,呲着牙齿含混不清地说:“感谢莱斯特——哈哈,感谢一等舱的有钱人。”
“走了狗屎运的英国佬!”瑞恩摸了摸鼻子,恶狠狠地咒骂着,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却让他顿时浑身僵硬。
“如果你眼红,你也可以去一等舱走个狗屎运,鲁道夫先生。”
莱斯特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润的金发一边柔声说话,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些别的洗浴用品,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泰坦尼克号三等舱里只有男用和女用两个公共浴室,要不是没有选择,莱斯特可绝不愿意踏进那地方。
瑞恩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上帝,你去洗澡了!”
莱斯特脸上露出一些嘲讽的神色,推开他径自向床铺走去:“是啊,鲁道夫先生,我就快得肺病了,您可得离我远着些——阿什,从我的床上滚下来!上帝的胡子,你吃了一床单的面包屑!”
“嘿嘿,sweetie,保持风度!保持风度!”阿什一下子蹦了起来,莱斯特推了他一把,并手脚利落地把上下铺的床单换了个个儿,“我现在要去甲板上练琴,看好我的葡萄酒,阿什,我可不希望回来就看到你躺平在床上等着我给你演奏圣歌。”
阿什小声地同埃尔文交头接耳:“看呐,莱斯特的嘴巴可真毒。”
“看在食物的份上,听他的没错。”埃尔文同样小声回答。
......
练琴当然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事实上莱斯特只是为了现场围观露丝·布克特同杰克·道森历史性的初次会晤罢了——没谁规定绅士非得守着那一套,何况这是1912年,除了八卦,他可没别的乐趣了——这真叫人绝望。
莱斯特穿过一个特别的楼梯通道,那里铁门紧闭,他给看门的船工塞了五便士才能够如愿进入一等舱的甲板——天晓得在电影里道森那小子是怎么来去自如的,尤其是夜间这样敏感的时刻,莱斯特看着船工那贪得无厌的嘴脸,心里简直疼得滴血。
他来得有点儿早,甲板上空无一人,腥咸冰凉的海风吹得脸颊生疼,但眺望着黢黑的海面,莱斯特却罕见得有些激动。
他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架在肩上,思索了一会儿才把琴弓放到琴弦上。
沉郁凄婉曲调如海水一般流淌在夜色之中,莱斯特侧着头,拉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喜爱在拉这首曲子时思索问题——打从睁眼开始他就面临着数之不尽的难题和生存的压力,演奏无疑能使他放松很多。
莱斯特十分看好卡尔,倘若这个人愿意听信他的话,那么他们必然能够在这场海难中生还。但目前最要紧的问题显然是获得他的信任并非一件易事——尤其是在他为了自己任性美艳的未婚妻焦头烂额之际,他必须得做些什么,好使得那精明狡诈的商人放下戒备。
卡尔这个人本身当然存在很多问题,但这有什么要紧,无论表现得如何,莱斯特本身也绝非善类,为了活下去,大多数人都愿意牺牲一切能够牺牲的东西!
哦,我们的情圣道森先生当然是那少有的例外。
莱斯特勾起唇角,他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当然会给卡尔一些甜头——比如说救下他的命?
比如说适当地提醒他一下十年后即将发生并牵连甚广的经济大萧条?
......
莱斯特猛然收住弓弦,余音在空气里回荡,响亮的鼓掌声自背后响起,一个年轻阳光的声音毫不掩饰夸赞地说道:“真是绝妙的演奏!我向上帝发誓,英国最红的音乐家也不能做到更好了!”
莱斯特转过头,打量着已经走到近前的年轻人,眼睛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莱斯特·罗兰,感谢您的捧场。”
年轻人大笑道:“嘿嘿,伙计,别那么严肃,你会让我想到那些一等舱有钱人的做派!杰克、杰克·道森!”
莱斯特耸了耸肩膀:“做我们这行的,总得学着点儿礼仪,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人请我去皇家大剧院表演呢?”
杰克看上去乐得快不行了:“哦,天呐,你可真有意思!莱斯特,刚刚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希伯来的天堂>。很高兴你能喜欢它。”
杰克挥舞着手臂:“哦,天呐天呐,千万别这么说!没人能不为这美妙的音乐沉迷,艺术是相通的,我是个画——”
一阵高跟鞋敲击甲板的狂乱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杰克不由自主地别过头,一名身穿黑红色蕾丝裙子的女郎飞快地跑到了栏杆边上。
“嘶嘶——上帝,她要跳海!”杰克小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