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惊慌无助的哀嚎。无数兵士疯狂地逃向前方,直奔前军所在的方向。
而这时,周瑜终于瞧清了那一幅令到哀鸿遍野的惨景。
只见一头头发了狂的疯牛,牛角上戳着士兵残破的躯体。
这是……这是奔牛阵?
“大都督,快跑!”
甘宁一鞭抽在周瑜的坐骑上,那马吃痛,迅疾窜了出去,直冲谷口的方向。
骑兵有马,加之身后疯了的牛阵,俱是猛抽了马鞭,逃将出去,而那些来不及脱身的步兵,被牛蹄踩过,被蛮牛撞开,皆是还未反应,都已命入黄泉。
谷口。
“聿!”
周瑜一下拽紧了缰绳,眼前像是突然凭空出现的敌人,将谷口围得水泄不通。而那些弓弩手,箭已上弦。
“大都督,好久不见。”
列阵两侧排开,一人当先近前,那抹银白,却是谁都不会认错。
赵云!
“放箭!”
满天箭雨如蝗,将那些刚刚逃生出天的东吴士兵尽数扎在了地上。那些战马上,不知挂了多少支箭。
“赵云!想不到你竟然也如此卑鄙!”
甘宁一把长刀,战于马上,抬手拨开来箭,护着周瑜意欲突围而去。
鲜血尚不及蔓延,一匹匹被扎得千疮百孔的战马倒下,猝然间,恍是在葫芦口的谷口筑起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赵云冷笑:“都督,兵不厌诈。”
赵云一扬手,弓//弩手纷纷后撤,让出身后的长戟甲兵,墨甲黑戟,一手持盾,一手是黑亮的长戟。
一声喊。
“杀!”
开始又一轮的屠戮。
苟延残喘的江东军,枪戟握在手中,可是刚刚经历两场毁灭般的屠杀。一双腿,都隐隐在颤抖。
戟尖刺落,必有一人血肉飞溅。
“啊!”
忽而,江东军中爆出一声惨叫,跟着,便瞧见一人撒开双腿,扔了兵器,横冲直撞地往阵外冲去。
一双眼里,两行血泪,模糊了他整张脸容。
“呃!”
那人猛地扑跪,心窝处晃着一支冰冷的羽箭。
“赵云!”
甘宁暴怒而出,长刀摇起,与周瑜一同来战赵云。
赵云低吼一声,催动银枪,一人独战两人,毫无惧色。
枪寒、剑冷,刀芒淬亮。
血雨腥风下,刀戟声撞起,三人已战上百回合。
周瑜只觉手腕发麻,可赵云的枪势,竟是不减半分。
赵云……他竟然漏算了此人。可这人分明应该在交州啊,又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荆州!
他既然来了荆州,为何糜芳、傅士仁又不同他知会。
“乓!”
赵云一枪架开甘宁:“大都督以为糜子方当真归降了么?”
“!”周瑜大惊,难道……
周瑜回头往南边望去,心下一阵凉过一阵。
江陵……
江陵城,太守府中。
郭嘉坐在首座,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的两人。
“糜将军,玄德公待你不薄,你与他又是至亲,何以要叛刘降孙?”
糜芳委顿在地,颓丧一脸,他终于知道为何当日赵云肯如此轻而易取地退出江陵城了。敢情他一个人退出去,竟然安排了那么多兵力暗中隐匿城中。
待那日程亦攻城,黄忠一箭射倒城楼的东吴大旗。
城中骤然就从四面八方杀出了敌军,杀得程普措手不及。城门被从内破开,黄忠一马当先,直战程普。
刘备取长沙,收韩玄,黄忠随韩玄归降之后,还不曾建立半点功绩,此一回,当真是奋勇斩敌。
程普对上黄忠。
糜芳不忍再回想,怪只怪当日自己轻信了赵云所言,又或者,是吕蒙被围的消息来得太早。
郭嘉叹了口气:“带下去吧,等玄德公亲自发落。”
郭嘉羁押了糜芳,斩了傅士仁。
程普被黄忠一战挑落马下,那颗人头,黄忠本想送予东吴。郭嘉思量再三,还是令人将其尸身一并送回了江东。
黄忠捋着白须:“马革裹尸本为常,先生何必如此。”
窗外寒梅丛丛簇簇,一池清水,结起一层薄薄的晶莹。
郭嘉站在窗前,望着一院的雪白。
“人既已故,便让他魂归故里吧。”后一句,浅浅轻轻,“一直游游荡荡,又怎生是好?”
荆州尘埃定,周瑜一子错。
非但到手的江陵、公安又重新落入刘备手中,反倒损了程普一员大将,自己幸好由甘宁护着突出重围,却被赵云的弓//弩手一箭射中左肋,辗转回到柴桑时,肋上的箭疮越来越重。而本来要去营救的吕蒙索性被张燕拘回了上庸。
曹仁依然盘踞襄樊,刘备在荆州也并无损失,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荆州一战,败的那个,是东吴。
周瑜从赤壁就开始谋划的计策,到头来刘璋是拖住了刘备,可他自己非但未能取下荆州,反倒在此地损兵折将。
孙权匆匆从建业赶来瞧他,周瑜昏沉中,只反反复复地说了一句。
我怎会将他给错漏了……
当夜,周瑜逝于柴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