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城北的窄巷,一路往西。
驾车的人跳下车来,正待叩门,院门倒被从里头打开了。
开门的管家,揉着眼,盯着来人许久,方才哆哆嗦嗦地喊了声:“二爷。”
赵云应了声:“嗯,回来了。”
赵云转身,将车里的人打横抱下马车。
郭嘉见有外人,不自在地便想让他放开自己。
怎知,赵云却是抱得更紧了些。
“秦伯不是外人。”
郭嘉争辩无果,索性靠紧了他的胸口,自欺欺人地做一只鸵鸟算了。
秦伯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眼色好使,也不多嘴,一进屋,便让人打扫了厢房。
郭嘉脚不沾地,直接被赵云一路抱到了床榻。
脱去外衫,白色的中衣下,是这人消瘦得几乎只剩下了骨架子。
郭嘉将自己裹进被褥,却抬手抚去赵云眉心的皱痕,温柔道:“没事的,子龙负责把嘉养得胖一些就成了。”
赵云见他此刻眉目如画,那双桃花目里,终于又复了初见时的澄澈。
虽仍是苍白的容颜,干涩的薄唇。
却不再是在易州时,见到的他了。
那一瞬,赵云是真的以为他死了。
那一瞬,赵云以为自己好像也死了。
官渡一战,曹操几欲置赵云于死地,若不是张燕突然冒了出来,拼了命将他抢了出来,估计官渡便可以是他的埋骨之地了。
可惜,他还是把郭嘉留下了,留在了曹营。
赵云受伤未愈,就想着要去寻人,被张燕死命拦下,抬着刘备的叮嘱说他。
“不要再做会伤及两人的事了。”
一时间,赵云不知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直到荀彧派人找上他。
华佗留下的那张药方,郭嘉到底还是用上了,也是幸得有荀彧的暗中援手,瞒天过海,这才骗过苏秦,骗过了曹操。
郭嘉醒来的时候,正是他入殓之时,曹操没有带将他带回邺城,而是留在了易州。
郭嘉亲眼望见葬下的棺木,抛上第一柸土时,仿佛抽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要不是赵云揽住他,怕是人当即便要软倒下来。
曹操扶着他的碑石,哀声痛呼:“唯奉孝方能知孤意,岂料竟英年先逝。哀哉奉孝!惜哉奉孝!痛哉奉孝!”
郭嘉木然地看着曹操痛心疾首的言行。避过视线,转向赵云道:“子龙,走吧。”
两人离开易州,郭嘉也不问赵云要带他去哪里,只是偶尔醒着时,似能望见陌上,荒草离离。
赵云徐徐驾着马车,丝毫不提要回新野,只在郭嘉问起,他才含糊地回答一句。
不急。
自易州南下,进入冀州地界。
那日,郭嘉睡得久了,觉得终于恢复了些精神,于是钻出车中,挨着赵云坐下。
车外一下子降低的温度,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是被赵云瞪了一眼。
郭嘉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他那一眼,左右顾盼道。
“子龙,他们怎样了?徐路,还有程亦。”
“他们都比你好,好太多。”
赵云侧目,融融的暖阳,像是在这人的秀颜上,妍起了一层朦胧的盈彩,描绘着他面容清癯,好似一方白玉温雅。
郭嘉笑着道:“徐路应该又长高了不少吧?”
“高,比我都还高出了几分。虎背熊腰,壮得跟个山似的。”
“他们都在新野么?”
“嗯。”
“那我们几时去新野?”郭嘉状似随口道。
曹操在官渡胜了袁绍,而后袁绍病逝,现在的冀州,已纳入了曹操的版图,这北方天下倒是显出了难得的安宁。
官道上,人马依然匆匆,可也不比当时的纷乱了。
赵云说:“奉孝莫不如随云就此安住,可好?云虽不是大门望族,但家中仍有良田几亩,长兄虽故,然其经营的小本买卖亦是不差,想来,养活你我二人应当还有富余。”
郭嘉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微抿的双唇,慢慢上扬,接着,大笑出声,边笑,边摆手道:“嗯嗯,子龙,嘉真的不是取笑你啊,只不过,嘉实难想象,子龙若是换了战袍,手持算盘,会是何等模样。”
他说是不笑,但衍在嘴角的笑意没有停过。
赵云无奈,啼笑皆非:“管账这事儿,不是应交予奉孝么?”说罢,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郭嘉最大的长处,也同是弱处,就是思人所思,擅揣人心,赵云这一说完,他当即明了,脸上登时红了一片,支支吾吾地掩饰:“外头坐得太久,累了,不同你说话了。”转身,回了车里。
留下继续赶路的赵云,在外头喊了声:“我们去真定。”
郭嘉在车里听得,直接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像是生怕别人瞧见他双颊火烫。
赵府的人并不多,赵云兄长病故后,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到了秦伯的手里,现在,赵云回来,秦伯事无巨细地,桩桩件件地交付给他。
赵云则非要拉着郭嘉一起。
秦伯上了年纪,说话慢了些,时不时还会重复个一两回,赵云耐心甚好,却是苦了郭嘉,被拉在身边,听得昏昏欲睡。
秦伯端来了药,便机智地退了出去。
桌案上,摆着府中这些年来,进进出出的明细账目。
郭嘉慵懒地躺在边上的藤摇椅上,拿着书,却是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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