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绕过假山是贺卫玠的雅文院,右边进了垂花门是贺府内院,进门就是兰陵院。徐朗和贺卫玠约在竹林小亭中,正好顺路同行。
一路上贺文湛自然要与徐朗侃侃而谈,因徐朗的父亲如今正镇守边塞,不免谈及那边民情。琳琅跟在贺文湛身边,根本没机会单独跟徐朗说话。
眼瞧着到了分岔路口,琳琅晃了晃贺文湛的胳膊,“爹,我去瞧瞧大嫂嫂,待会再回去吧?”她们姑侄和睦,贺文湛哪有不许的,只叫她早去早回。
琳琅往雅文院走过去,打远处瞧见大夫人身边的周妈妈正带了几个人从院里出来,有个小丫鬟哭哭啼啼的攀着门橼不愿出门,被两个婆子硬是拖拽出来,气势汹汹闹哄哄的。琳琅不知那里是出了什么事,不过这境况她也不好再过去,便绕个弯儿往竹林的方向走。
走过那一带假山花树,前面的青石路上徐朗正在小厮带领下往竹林走。琳琅几步跑过去唤了声徐二哥,徐朗便停下脚步。
她走至跟前笑眯眯问道:“徐二哥,托你的事情怎样啦?”
徐朗挥手叫小厮去前面等他,道:“人已经找到了,落魄得很。”
“还请徐二哥给她安排个安生的去处吧?”琳琅眨着乌黑清亮的眼睛,几许忐忑。徐朗这几年抽条子似的长高,又因习武而身强体健,她也只刚到他腰腹间,仰头说话累得很。
徐朗饶有兴味的躬身,问她:“可我怎么好插手你们的家务事呢?”
装模作样!琳琅腹诽。早先答应得好好的,这会儿却来这一出,定是老毛病又犯了。
她依旧噙着笑,“白姨姨的事哪能算我们的家务事呢?她这会儿正落魄,若是徐二哥给她安排了出路,恐怕感激都来不及呢。”见徐朗犹自不语,只得许诺道:“昨儿得了把道清和尚画的扇子,回头送给二哥赏玩。”
道清和尚是个前朝的雅僧,能画一手极好的竹扇,虽算不得珍品,却也难求。
徐朗心满意足,拿手敲敲她的额头,道了声“鬼机灵”,起身走了。
琳琅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本以为去了漠北这几年徐朗学好了,内里该和表面一样端肃稳重,谁知道还跟从前似的,爱诓她小姑娘的东西,还诓得这么理直气壮,居然也好意思!
小时候琳琅傻兮兮的,徐朗很爱逗她,仗着自己年纪大,诓走了她不少东西,虽然后面又送了更好的玩意儿来补偿,到底让琳琅介怀。后来年纪大一点,琳琅轻易不再上当,他便变着法儿来哄骗甚至敲诈,还乐此不疲。
琳琅就纳闷了,一样的富贵人家孩子,难道她的东西就那么好?
不过答应人家的事情总不能落空,琳琅次日拿了那把道清和尚的竹扇给贺卫玠,托他转交给徐朗。
琳琅去雅文院的时候气氛不大好,贺卫玠似乎有心事,虽然答应了她,却也不像平常那般逗她几句。江氏屋里的门掩得紧,琳琅猜得事端也不好过去,就先走了。
她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
早晨往庆远堂问安的时候,大夫的脸色很难看,兴许是她预先已跟老夫人禀明了缘由,待人到齐后坐了会儿,老夫人便道:“今儿还有事要商议,璇丫头,你带妹妹们先出去。”
贺璇玑应命,起身招呼着姐妹几个往外走,顺便也将丫鬟们带走,屋里只剩下老夫人、几位夫人姨娘和两个孙媳妇。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沉着脸道:“今儿留下大家,是有件要紧的事要说。”说着转向大夫人,“你说给大家听听。”
大夫人目光扫过在座众人,缓缓道:“前儿月娘说身子不舒服,就请大夫过来瞧,谁知道这一瞧,才知道竟有人想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句话叫在座皆惊,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脸色,续道:“后来我认真查问,是外院的吴婆子和月娘屋里的小丫鬟银燕所为,查明之后就发落了她们。”
屋里静悄悄的,大夫人显然非常气愤,纵然极力忍耐压制,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这件事问了老夫人的意思,到此为止,我也不再深究是谁主使。今儿把话说到这里,是想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不管谁打的什么算盘,都且收着些,往后再有这种事儿发生,我禀明了老太爷,谁都别想逃!”
她向来就有主母的气度,一番话掷地有声,就连上首老夫人的气度都被她压了过去。
一时屋里静悄悄的,二夫人看了大夫人一眼,便即转眼看向上首。老夫人适时的道:“这事要不是发现得早,恐怕真要伤了月娘腹中的孩子。吴婆子和银燕不能尽心侍奉主子,已经惩办了,这事儿大家心里有数就好,回去也管好院里的人。”
这般态度让大夫人微不可察的冷笑,她懒得再搭理老夫人,说完了事情就散。
众人出了庆远堂,大夫人叫秦氏留步,走近跟前道:“四弟妹,六姑娘这会儿怕是在我院里,你也过去坐坐?”这显然是有事要说,秦氏自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