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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天下大同(故事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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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钟青叶也这样说,除此之外,她已经不知道该和研紫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研紫有研紫的生活,她也有她的日子,两人分别的太久,似乎在形之间,已经产生了一层隔膜。

    还有……风瑾的原因。

    研紫分明也注意到了钟青叶的生分,眼眸毫预兆的黯淡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常,对她道:“小姐跟我来吧,风公子……已经等你很久了。”

    她还是叫风瑾“风公子”,正如她还是叫钟青叶“小姐”一样,这样的叫法,几乎要让钟青叶产生错觉,以为她们还年轻,还在钟府之,齐墨、五鹰等等很多人,都不过是午休时做的一场长梦。

    这场梦真长啊,长的她都不愿意醒来了。

    可是一到研紫已经微微弯曲的脊背,一切又被打回了现实。

    不是梦,从来就不是梦。

    拉开房门的时候,只有钟青叶和研紫两人走了进去,其余的人就算是齐墨都没有走进来,小木屋的木门早已经破败了,却不见有人换一换,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就像是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离别的意味。

    总该有点单独的相处,在分别了十六年之后。

    研紫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根本就没把钟青叶送进屋内去,才到内室的门口便停了下来,低着头,声音难掩落寞。“小姐,我去外面守着,你自己进去吧……风公子他……”

    她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艰难。“他……一直很想你。”

    说完根本不管钟青叶的反应,快步就朝大门而出,木门拉开又闭合,吱呀的声音实在难听,钟青叶怔怔的着长风裹着白雪飘入屋内,一如她此刻漂浮不定的心。

    眼前的木门也是十分熟悉的,钟青叶知道这里的房门都没有安闩,只要轻轻一便能开,可是她却犹豫踟蹰了好一会,时不时能听到屋内压抑死沉的咳嗽声。

    终于,她鼓起了一辈子的勇气,轻轻开房门。

    屋内点着不知名的香料,香味十分的清新优雅,却遮挡不住空气浓郁的药汁味,钟青叶对这种药味极为反感,这一次却破天荒的没了感觉,一步步走进去,身上湖蓝色的斗篷边缘的绒毛镶嵌了一溜烟拇指大小的剔透明珠,轻轻一动,幻光流转,雍容不可方物。

    “是阿青吗?”床铺之上有人轻轻的问道。

    她终于再次听到风瑾的声音,清润如玉的和以往好似没有任何区别,虚弱却如同空气被香料刻意掩盖的苦涩,稍微一留心,轻易便察觉了。

    钟青叶深吸了一口气,解开胸前的花结,将斗篷上的雪沫子抖了抖,随意的放在一边,好似她只是出去走了一圈,来到床前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笑道:“是我,你好些了吗?”

    床上半躺着的风瑾,容貌和十六年前没有任何区别,还是那般如玉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是温润的模样,不见半点皱纹。可是他一头原来漆黑如深夜的长发却寸寸雪白了,白的如此彻底,就像是外翻飞不止的漫天雪花。

    白发光泽如初,越发衬托着他精致如玉雕般的面容,飘渺美丽的好似月谪仙一般。

    风瑾含着笑她,完全没有分离十六年的感觉,伸手似乎想摸摸她的脸,却没有了这分力气。

    钟青叶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语气却不由自主的柔软下来,轻轻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嘴上却道:“干什么呢?都生病了还不老实。”

    风瑾的手很冷,冷到几乎让钟青叶怀疑这不是人的手,而是冰雪雕刻的塑像了,她的脸颊也是冷的,在山走了许久,些许的暖气早已经从皮肉上褪了下去,风瑾一点点的抚摸她的脸,触摸到她眼角细细的皱纹,嘴角表噙着抹坏坏的笑容,声音越发轻巧起来。

    “阿青,你长皱纹了。”

    “是啊,我老了,已经长皱纹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吗?论过多少年还是这个样子。”

    “呵呵……”风瑾低低的笑了两声。“性子还是老模样。”

    “那可不。”钟青叶用空余的手拉了拉他的被子,语气轻松的就像在和宫里的老嬷嬷话家常。“我现在也是做人了,性子比起以前当然也会有变化,只是因为在你面前,才会有几分从前的模样。”

    她拉下风瑾的手,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淡淡道:“躺累了吧,起来坐坐,喝药了吗?”

    风瑾一笑,摇摇头,任由她半抱着自己坐起来,背后垫了垫子,又把被褥拉高,钟青叶横起眉毛来。“你可别学我的样子,生了病就要吃药,病好了我才能带你回北齐,你还没见过我那几个孩子吧。”

    “用不着吃药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风瑾的语气淡漠的可怕,几乎给人一种完全放弃的感觉。“你呢,这些年过的还好吧?”

    “好!我当然过的好,万人之上,儿孙满堂,聊的时候还能拐着夏儿春儿出宫溜达,怎么能不好呢。”钟青叶半真半假的笑道。

    她过的很好,他也就能放心吧。

    “所以,你也要过的好。”钟青叶的语气慢慢低落下来,头也跟着低垂。“如果我过得好,而你过的不好,我更会觉得愧对了你。风瑾,你一定要好起来……”

    眼着那滴水晶掉落在被褥,风瑾奈的着她,嘴角的笑容甚至没动半分。“好端端的,哭什么?不管我能不能好起来,只要……”

    “不是!”钟青叶猛地抬起头来,眼圈通红,豆大的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像个助的孩子一样。“你不好,我怎么能好?!我不管你怎么样,反正你一定要给我好起来!当年我都到了那种地步你也能救活我,为什么今天就不能救活自己?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不许死!你不许死你听到没有?!”

    风瑾含着笑,轻轻点头,声音带着明显的安抚性,“好,我不死,我好好的活着。”

    明知道他在骗自己,钟青叶越发呜咽起来,眼泪渐渐成了串,倔强的扭过头,不让他见自己通红的眼睛。

    耳边只能听到风瑾咕咕的笑声,随后一点冰凉触碰到自己的脸颊,钟青叶回过头,泪眼朦胧可以见风瑾将手指含进口里,吮吸了两下,展颜一笑。“阿青,你的泪水真甜。”

    钟青叶又好气又好笑,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痕,没好气的道:“见过人偷金偷银的,哪有像你一样偷人家眼泪的?”

    她的声线里含着一丝呜咽的沙哑,脸颊微微红着,眼角的皱纹也似散开了去,整个人恍惚似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风瑾的瞳孔微微缩着,好似有些累了,半阖着眼道:“我只要你的一滴眼泪就足够了。阿青……屋里好闷,帮我打开那边那扇好吗?”

    ?钟青叶慌忙回头,见正对床铺的墙上有一个很大的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她擦了擦眼睛,走到边刚想打开,又不放心的道:“你的身体能吹风吗?”

    风瑾又笑了一声,好像十分愉悦的样子,却没听到他说话,钟青叶有些不放心的回头,正好见他半睁着眼睛含笑着她,表情十分安详,嘴角的弧度像个孩子,见她回头,便轻轻点了点头。

    钟青叶这才转过头,小心翼翼的开户,狂风一下子涌进来,雪花打着卷,飞舞的零落满地,好似一只只雪白的凤尾蝶,风声呜呜,她似乎听到风瑾轻轻的说道。

    “阿青,能再见你……真好。”

    风声太大了,她刚想回头风瑾,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话,却冷不防眼眸一转,见外不远处的地方,悄然立起了一个小小的拱形土堆,盖着厚厚的雪,一块石料插在拱形前,上面似乎刻了什么字。

    风雪飘散,钟青叶穷尽了眼力,隐隐约约到上面一个刻着一个偌大的“呈”字。

    心底像是被极细极细的寒针刺了一下,没有强烈的痛楚,仿佛心脏都被冻僵了,慢慢的,才有寒意一丝一缕的扩散开来,见缝插针的进入骨缝,凉的骇人。

    钟青叶还没来得及撑住口,手上突然脱了力,啪的一声脆响,往上起的木质户猛地掉下来,狠狠的撞击在套上,声音犹如平地乍雷。

    风声一下子就轻了,原本的噪杂越发凸显此刻的宁静,钟青叶清晰的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呼吸也渐渐粗壮起来,胸口有个地方涨的发痛。

    石碑上刻着单名呈,姓名。

    那是耶律邪的墓……

    钟青叶猛地倒抽了一口气,胸口蔓延出冰凉的苦涩,缓缓道:“风瑾,你把他……葬在自己的房间后面吗?”

    没有人说话,钟青叶奇怪的扭过头,见风瑾坐在床上,被褥松松的掉下来一截,两只手都露在外面。他侧着头,靠在身后的垫子上,满头的银丝雪亮如琴弦,睫羽却是漆黑的,鸦翅一般密密麻麻的扑落下来,在白皙的眼睑上投射出浅淡狭长的阴影。

    他似乎是累极了,双目牢牢的闭合,甚至没和她打一声招呼便睡了过去,雪天光暗,屋内点着一支火烛,遥遥的放在一边,暖黄色的光打在他卷翘的睫羽上,好似悄悄伏着一只金黄色的蝴蝶,美丽灵动的犹如一幅油画。

    钟青叶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漏了一拍,一时间也顾不上询问耶律邪的坟墓了,转身悄悄走过去,雪地长靴踏在屋内的地板上沉声微微,让人心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风瑾……风瑾?”钟青叶尝试性的叫两声,似乎怕打扰了他的睡眠。可是风瑾毫反应,钟青叶突然有些生气,冲过去就大声道:“风瑾?你给我醒醒!你给我醒醒!”

    她的惊叫声匆忙,似乎潜意识也发现了什么,越发显得慌乱难以控制,一把抓住风瑾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嘴里大声的呼唤,耳膜却犹自封闭起来,整个世界的风雪声都好像隔了一个世界。

    风瑾的头颅随着她摇动的手势一下一下的动着,可是却没了半点声息。

    钟青叶的眼里只到他不停晃动的脑袋,好像眼前这个人还在对自己微笑一样,渐渐的,眼前也朦胧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下来,牢牢握住他肩膀的手松弛了,力的滑落……

    风瑾过世了,就这么毫预兆的过世了,钟青叶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多说一句话;还没好好对他发一通脾气;还没狠狠的质问他十六年凭什么一走了之;还没正经的谢他一声……

    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和他说,她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她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是仓促之间、毫防备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给她最后的机会,骗她去开户,就一个人偷着走了。

    风瑾啊风瑾,你光明磊落的一辈子,怎么到死了……反而变得这般小气呢?

    多留一点时间不好吗?哪怕十分钟也好……

    钟青叶终于失声痛哭,时隔十六年的、前所未有的,嚎啕大哭。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研紫濒死之际,才将耶律邪和风瑾死亡的真相告知了钟青叶和齐墨。

    原来紫瞳聚集灵气,拥有紫瞳之人在失去之时会导致身体元气的大伤,耶律邪在挖掉自己的眼睛后身体已经一落千丈,虽然有风瑾的疗养,却到底死在一场小小的风寒。

    至于风瑾,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场奇迹,当年用于熬制紫瞳的药水,根本就不是什么水,那是风瑾的心头血!

    齐墨只知道紫瞳和灵血是治病的奇药,却不知道紫瞳虽然难求,灵血却可以培养。

    拜月教有一条不为人知的蛊术,乃是取九十九只蝎子,九十九条蝮蛇,九十九只蜈蚣,九十九只蜘蛛,九十九只蟾蜍,将此五毒放在一只大钵任由残杀九天之后,留下来的一只就是毒蛊。

    将此毒蛊由修炼蛊术之人吞下,十二天后,便可在那人胸口处凝结成拳头大小的心头血,用此血混合紫瞳熬药,分三碗为钟青叶灌下,才是救活她的关键点。

    但是这样做的话,余留下来的事情极难处理。那种毒蛊,几乎包含了近五百只毒物的毒在里面,心头血凝结而出后,毒却是留在了风瑾的体内,如此剧毒,也亏得他医术好,再加上拜月教有的是制毒控毒的好东西,这才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风瑾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知道如果告诉钟青叶她一定不会答应,便连齐墨都没有告诉,钟青叶的身体离奇复原后,他立刻离开北齐,也是怕毒性在身体里突然发作,让钟青叶发现这一切。

    选择这忧谷居住,确实是因为耶律玫雪所说的钟青叶的原因,然而还有另一方面,那就是风瑾需要这里的温泉水来压制身体的寒气,这一切,和十七年前的钟青叶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两人之所以会在四五十岁的年纪先后逝世,都是因为钟青叶。

    但是得知这些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齐墨做主,将已故的风瑾和耶律邪迁回皇都京阳城,在皇城内偏山寻了一个宁静的山谷,建起了呈风宫,将风瑾和耶律邪葬在其。研紫和耶律玫雪一生未嫁,自请在呈风宫陪伴两人。

    太初四十七年,研紫在呈风宫逝世,享年六十四岁。她临死前一直跪坐在风瑾的陵墓前,天泽皇后大悲,追封这个丫鬟出生的女子为正一品官夫人,同葬在呈风宫。

    太初五十二年,耶律玫雪同在呈风宫逝世,享年六十八岁,同样下葬与呈风宫。

    太初五十三年,齐皇齐墨宣布提早退位,立长子齐昊为帝,次子幼子各自封王,而他则为太上皇,携带封号孝贤的前天泽皇后永居呈风宫,有时候也有孩子前来他们,衣食住行皆按照两人的意见从简,用一种清修的状态为睡在里面的人守墓。

    数十年后,孝贤太后逝世,享年八十九岁,同年,孝贤太后头七的当天晚上凌晨,太上皇齐墨逝世,享年九十三岁。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这里终究,但是后代的故事,却永远不会结束。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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