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电梯,他们就重新买了套房子。这套房子一直空着舍不得租给外人,后来老师看我家庭困难,就低价租给我和妈妈了。”
乔以楠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窘迫与自卑,对他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来说,很难得。
“乔以楠你运气好好,有一个对你这么好的老师。”秦燕很羡慕,“人都会遇到贵人的,像我就遇到了千夏姐。所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秦燕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她有察言观色的本事,看到乔以楠面容憔悴,还以为是担心他妈妈病情,便特意安慰他。
季千夏听了失笑,秦燕说她是她的贵人,秦燕本身何尝又不是她季千夏的贵人。不过她不习惯说这些煽情的话,便没有开口。
那边乔以楠听了重重的点了点头,“老师一生醉心于舞蹈,没有子女,我以后会给他们养老的。”
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一时三人都有些沉默。
在得知乔以楠是著名舞蹈艺术家的弟子后,季千夏对这位孔雀先生也颇为关注。然后她才知道孔雀先生实则是位女士,真的姓孔名雀,白族人,以一曲《孔雀舞》成名,成为国内第一个内地赴港澳台演出的舞蹈家。后来创立了著名的彩云之南舞蹈团,编排演出了诸多著名舞剧,获奖无数。
孔雀先生有三段婚姻,前两任丈夫都因她醉心舞蹈忽视家庭而选择离她而去。直到她三十岁那年遇到现任丈夫——画家何处,才算找到了真正心灵相通的人共度余生。年纪渐长的孔雀先生也将工作重心放到幕后,后来更是担任了中央舞蹈学院的客座教授,正是在那里她挖掘了刚刚入学的乔以楠,并收他为入室弟子。
没有子女的孔雀先生及其丈夫对乔以楠是当亲生儿子对待的,虽然在舞蹈方面严格要求,但在生活上却是异常照顾他。前段时间乔以楠一心想转行当艺人,好赚大钱给他妈妈更优渥的生活。他跟季千夏说了自己的想法,对师姐方耀琦也说了,跟所有人都说了,唯独不敢跟老师孔雀先生说。
爱之深责之切,即便是乔以楠这样的少年也知道老师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乔以楠的妈妈是位很和善的妇人,比同龄人多了许多皱纹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美丽的样子。整个人打扮的很利落很干净,背脊仿佛一颗翠竹,笔直而坚韧,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严肃的感觉,却并不刻板,准确的说会应该是能让人觉得可靠的那类人。
不愧是能独自抚养儿子并把他教导的很出色的坚强女性。
她热情而不过分热情的招待着季千夏和秦燕,强调她们提来的礼品太过破费,并表达了希望两人留下来吃午饭的意愿——两人自然是答应了,她便进厨房忙碌去了,还把要帮忙的季千夏和秦燕两人都赶了出来。
“我妈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谢谢你们。”乔以楠低着头,有些长了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却依旧能看到少年脸上夹杂着担忧与喜悦的复杂情绪。
“不客气。”季千夏想了下,问道:“阿姨还在工作吗?”
“是啊,我让她不要去了,好好在家养身体,她不听。”乔以楠很无奈。
“是什么类型的工作呢?”季千夏刨根问底。
秦燕在一旁有些尴尬,乔以楠家里的情况虽然她不了解,但能感觉出他和他母亲两人生活的并不宽裕。乔阿姨粗糙的双手和饱经风霜的面庞已经说明了她的那份工作并不轻松,或者说并不体面。千夏姐这么直接的问,有些伤人了。
“家政、环卫工、服务员……所有她能做的并且人家愿意录用她的工作。”乔以楠平静的说道,唯有身体两侧紧握的双拳泄露了些许情绪——不是对毫不委婉的季千夏,而是针对没用的自己。
“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吧。”季千夏轻声道,终于说出了她从进屋起就盘旋在脑海中的打算,“我的工作会越来越忙,应该很难再频繁的去西山看千秋了。我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人,不是西山的工作人员,替我照看千秋。”
乔以楠没想到事情会变这样,还有些迟钝,“但、但是我妈不会照顾病人啊……我是说,没有那么专业。”
季千夏却摇了摇头,“不需要专业,西山的护士护工已经够专业了。我只是……担心千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负。我知道西山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我就是控制不住的会去想。所以我需要一个西山工作人员以外的人帮我看着,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工作。而且,我希望能有一个长辈来照顾千秋,不是护工,也不是护士,而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跟他聊聊我,聊聊澄天,聊聊你们。”
她看着沉默的乔以楠,继续说道:“时薪和护工一样,我会以两倍的薪水支付给阿姨,每天……”
“停!”乔以楠打断道:“这薪水太高了。”
“我的信任就值那么高。”季千夏无视他的反驳,兀自说道:“你先别太激动,等我说完。每天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没有双休,单休,而且西山地处偏僻,来回乘车麻烦,这样还觉得高?”
乔以楠坚定的点点头,朝九晚五?他妈妈以前不到四点就要出门扫大街。单休?他妈妈以前没有休息日。乘车麻烦?他妈妈以前做家政的人家住的别墅区,去公交车站还要走路一个小时。他想季千夏一定没尝试过社会底层人的生活,所以才觉得那样的工作环境也能称之为“辛苦”。
“我不问你,我问阿姨自己的意见。”季千夏已经不想跟这个固执的小子说话了,看向站在厨房门口已经听了许久了乔妈妈。
“的确太高了,给我三分之一就好。每天陪千秋说说话,能费什么劲。不值那么多的。”乔以楠的妈妈和她儿子一样固执。
季千夏沉默了一会,低声道:“阿姨我不是同情你们才做这个决定的,我是真的需要像阿姨这样一位坚强的女性陪着千秋,您,很像我们的妈妈。”
“……”乔阿姨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什么。她站在那里看着季千夏,眼睛里渐渐流露出一抹疼惜,最终她点了点头,笑道:“那就麻烦千夏了。”
“你哪来的钱?”乔以楠没再坚持,却关心起了另一个问题。全澄天都知道季千夏签了十年约却没有要一分钱,澄天只要保障她的基本生活需求就可以了。这么一个“自身难保”的姑娘要发薪水给他妈妈,难道是让盛总付钱?
季千夏掀了掀眼皮,毫不犹豫的开始忽悠纯洁的小伙伴,“哦,我没说我祖上还算有些家产么?比如卖掉一幅画就足够我一辈子花销那种?”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她家虽然有些古物,却还没珍贵到那种程度。而且她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去动父母的东西了。他们就该被好好的安放在兴城那座粉墙黛瓦的小院子里,就像从前所有人都还在时那样。
乔以楠和秦燕都被她的土豪震的抖了一抖,还是乔妈妈有见识,放心之后微微一笑就回厨房去了。
“既然这样你干嘛还签约澄天,那么苛刻的条件?”乔以楠像看傻子一样的看她。
“西山疗养中心的名额是邀请式,而不是申请式的。我们家就剩我和千秋两个人,又是乡下来的,谁来邀请我们?”季千夏反问,继而开始替盛宴解释,“澄天一开始给我的合约并不苛刻,现在这样是我自己要求的。”
“你图什么啊!”乔以楠暴躁了。富家千金体验生活么?
“一开始是不想欠人情,谁知道条件那么好的合约需要我付出什么呢?虽然澄天口碑一向很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么。后来就真的开始喜欢这个职业,想要做好它了。”
“还真是随遇而安啊。”乔以楠抽着嘴角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