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抑或是,自己根本不想对她隐瞒?
半响,他侧过身去,背对着挽云,低若未闻的一声叹。
“因为,我欠下了数血债。”
琉璃眸子隐隐黯然,带着不易察觉的痛,淡淡地,写在他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却又巍巍如山重。
挽云的心,随着他余音里的一抹伤痛,细细地颤了颤。
翎云仰首遥望西南方。云卷云舒处,斜阳辉辉,天地一片光明,却驱不走他心底最深处的漆黑如墨。那些如影随形的不堪记忆,斑驳了他的眼压下了他的头,历来风轻云淡的男子,此刻力垂首,双拳紧握。
“而此行璎珞,这双手又沾染了多少鲜血?恐怕连数也数不清……”
他为了母亲还债,殊不知为了这债,他又重新背负上多少人命?
难道那些辜的百姓就不是命吗?那些被淹没在洪水下的百姓难道就应该去死吗?
不是!
他不是神,他只是肉胎凡人,自然心有偏袒。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莫谦然,选择将幽州万千百姓生生布于滔天洪水之下……
而这滔天之罪,他又该如何偿还?
挽云始料未及,他的初衷竟会是如此哀默的答案,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静静地看着他,安静聆听那声融在残阳微风里的悠悠长叹,突觉这个风轻云淡的男子远不如他表面那般刚强。他不是孔不入万能的神,他是个人,普普通通的人……
胸膛里像是关了一直不安分的小鸟,突上突下不停地闹腾,挽云几次想启口,可又几次生生地将转到嘴边的话头咽下。
多嘴?还是不多嘴?
她终究还是太心软,久久的沉默后,挽云深吸一口气,叹道:“人生苦短,何不抬头向前看?”
翎云侧首,低低一声询问的“嗯?”
“你瞧。”挽云上前,扳过翎云的身子,伸手指向东边天空,“你若回头,只有越暗越黑的夜。”
又带他转过身子,遥指西边天际,“你若抬头,阳光就在眼前。”
挽云平稳抬眼,目光清亮地看着翎云,“有些过往的罪孽,你背负着不肯放,并不代表你能被恕去罪责,正如你若放下,也并不代表你已遗忘……人不是生来带罪,可谁又一生罪?”
她抬手覆上他的手,感受着掌心之下,他微凉的手背。
“记住该记住的错,忘记该忘记的罪。林云,你是人,不是神。”她摇首,“背负罪孽活一辈子,不是善,是愚。”
她的掌心,带着微烫的暖意,从他的手背,顺着奔流蜿蜒的血脉,一直捂到心口。
不知哪来的风,轻轻吹开了紧闭心房。换得彼时,一波池水荡漾。
翎云颔首,默默看着纤细十指之下,覆盖的那支沾染过数鲜血的手,琉璃双眼一点一点的朦胧……
久久的凝视后,他突然翻手握住她的手!
挽云一惊,短促地“啊”了一声,又立即闭上自己的嘴。
她知道现在的林云需要安慰需要温暖,她也并不反感这样的触碰,只是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她又天生太过警备,被吓着了而已。
翎云一愣,眸底翻过点点黯然,须臾,缓缓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挽云急着解释,却换来翎云微微一笑制止。他负手而立,转首望向西方余晖,悠悠道:“我正仰头,向着太阳。”
在你的指引下。
“碰——”
身后有什么撞上门板的声音。
两人都是反应极快之人,声音刚落,已霍然回首望向声源处——竟是柳儿苍白着脸背倚门板!
她发髻凌乱,珍珠钗子歪歪地斜挂在耳边,衣衫倒穿得整齐,只是袖子和裙角处沾上了街边黄土。柳儿右手挽着菜篮,疾速喘息使得胸口深深起伏,一双氤氲水雾的眸子冷冽,阴晴不定地看着他们。
“柳姑娘?”挽云皱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移步就要上前去扶。
“走开!”
柳儿暴戾地一把甩开挽云的手,换得一旁翎云峰眉淡蹙。
“说清楚。”她一反平时的娇媚柔美,眼神惶急中蕴着熊熊的愤怒!宛如着了火的刀锋一般锋锐,“说清楚,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啊?干什么!”
第一句“干什么”语气平静,第二句“干什么”则急剧上扬,带着浓烈的审问意味,咄咄气势直逼向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