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于鞘,不见生死,不露山水。望气这手段,可以探人之深浅,又能观自然的四时五行,可不就是进退自如咯。
马庆是个话唠子,叨叨叨叨个没完,恰好遇到个一直没伴儿的小唯,竟然听得乐颠颠的。
这些话自然给了小唯不少鼓舞,不过随即他的眼光又黯淡了下来,他怂着脑袋说道,即便不会望气,我也知道,我现在谁都揍不动。
马庆也撇了撇嘴,说出他最爱的那个成语:明珠暗投。
小唯抱怨了句:何苦童子试就得学揍人呢?
马庆微怒道:你这小子,说些什么话。千年以降,家国道统受妖兽袭扰,固守囹圄。要是没有墨城征东,哪来我青江十来年的太平。大好男儿不想着披甲战阵平定东境,还在这抱怨。你个小子,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带把儿的,快尿个给我看看...
你小题大做。
不尿是吧。
你跑题了。
我帮你脱了。
......
一阵玩闹之后,马庆稍微恢复了一点正经,说道:那你会用兵器吗?
会弓。
几石?
一石都不行,胳膊就这么点。之前玩过些竹片,细绳编织的小弓。
那也叫弓?我给你做把小弩吧,可以用拉杆不用费力。
马庆许了弩,小唯一想,望气倒是可以跟小弩配合。马庆是个疏懒的,并不是说干就干的个性,反而搬了一张摇椅,在院中躺了晒晒阳光。小唯被弩撩起了好奇心,也没心思再看书,也搬了一方小马扎到院子里。见马庆没有动手的意思,也不好催促,就安安静静的陪在边上等着。
马庆半眯着眼,问他:你可有什么志向。
小唯低着头并着腿,发现自己着实没想过这件事情,只记得先生常说君子求道,朝闻夕死可也。于是反问了回去:你嘞。
马庆想都不想就回说:跟着墨城的“夷东军”,直捣东境雾池,平了妖孽。
小唯说:妖兽是什么样子的?
马庆说:小时候随着行团往来墨城,见过七八匹红瞳白马。我娘也不知怎的,瞒着大伙独自就去套马。结果惹急了它们,把行团冲的个四散。那些个马皮糙肉厚的,普通的刀刃砍上去连皮儿都破不了,只能逃。逃又不敢逃远,落了单,荒郊野外能让普通人死出一百种花样来。当时还小,就记得伯伯一手护着背上的我,一手持刀左劈右砍,还得大声呼喝让行团向他靠拢。虽说狼狈了点,却险之又险保住一行人的性命。
行团,乃是出城交通的主要手段。各个城池之间路途艰难,单独的商旅往来太过于危险。便待到物资积累到一定程度,商旅筹措资金,委托各城镇守交付军队护卫,有时亦会捎带上另外的人,称之为行团,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安全的交通模式。行团五十个护卫起行,规模可大可小,护卫和商旅人员的比例一般为一比一,若是遭遇兵祸,护卫保人,人自理财货。七八匹马能把五十多人组成的战阵冲散,可以说是强悍无匹了,更何况里面还有马阔这样的修行者。
马庆回忆起来,倒是不觉得惊险,反而很是兴奋。
那时,我就觉得做个大修行者特别厉害,能够庇护那么多人,后来就听说墨城下了招贤令,组了夷东军,天下英雄来附,向东打了三千余里,直至“流沙地”,“海表水”才返回。人第一次看到到传说中的妖兽诞生之地,所谓威灵行于妖域不过如此。我修行了这么久,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那打上一架。
小唯忽然想起了先生,不知道先生到没到过传说中的流沙海表交汇的地方,左脚踏在赤红滚烫的沙漠,右脚浮在刺骨极寒的海水上,那该是怎么样的一方光景啊。
马庆自顾自接着说道:现在中原平静,妖兽少了这么多,居然还出现了非修行者私出城墙的事儿。那之后,我也就再没见过那些邪性的怪物。
小唯问道:为什么妖要吃人呢?
马庆应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杀戮是怎么开始的,只知道妖兽和人之间必然不死不休。既然如此,为什么也就不重要了。你可知道,所有的城池都一样,坍了城墙,三日之内就不大可能有活口了。你个小屁孩,生于安乐,啥都没见过,才会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马庆不过十九岁,却一副倚老卖老的德行,若是白有贵看到怕是要笑掉了呀。不过小唯更小,听完点头如捣蒜,觉得男儿当带刀,于是随即提出:
师侄,咱做弩呗。
马庆一愣,揉了揉眼睛,说好吧好吧,跟我走。
他在前头,脚步轻巧,边走边唱到:
霞明向晚,
照霜带寒。
此处故乡,
旧时魍魉。
威灵不显,
高墙不墙,
推盏敬水。
推盏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