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抽翻。
冷谦皱了皱眉,“丢人现眼,滚下去。”
罗裘咬牙退下,眼底恨意更浓。
“看来你是想站着死。”冷谦目光邪冷,阴郁的审视简珩。
“一身简氏秘术,你一天不弃,便凌驾不到我头上,谁是主谁是仆,你自当清楚,何来要我下跪于你的胆魄?”简珩冷笑。
“有骨气。”冷谦淡笑,“辛世瞻,给他一剑痛快的。”
“杀我之前不妨给我卜一卦,算算我今日到底会不会死。”简珩笑道。
“不会。所以我才更要杀你,看你如何死里逃生。”
冷谦一个眼神,辛世瞻拔剑上前,却见简珩自怀中掏出一副卷轴同一枚玉佩,罗裘还以为是凶器,闪身挡在冷谦身前,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副人物肖像,无毒也无暗器。
“你以为给主公画副肖像图便能活命。”罗裘哈哈大笑。
冷谦却仿佛被人定住了,死死盯着罗裘手里摇晃的玉佩。
“你再睁大狗眼看看,画上的人可比你家主公年轻多了,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简珩一瞬不瞬盯着冷谦道。
冷谦抬眸,眼底一片惊涛骇浪,倏然剧烈的咳起,身后的侍女立即取出一枚药丸放在水中化开,伺候冷谦服下,方才止了咳嗽。
主公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画上的人是谁?辛世瞻暗暗握紧剑柄,还未听得答案就见冷谦挥了挥手,除简珩之外,所有人不得不告退。
幽暗的禅室内,只余下简珩与冷谦两人了。
倘若不是惦记着阿珑,简珩真想亲手结束这个老东西的狗命。
“你以为弄副画像,再拿我当年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我就会信你?”冷谦低沉道。
即便这一直是他的梦想,存在心底的奢望,可他比谁都清楚,淳安死了,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就没了。就算侥幸生下来,以简丛的冷血无情,又怎会允那孩子活下去。
“他不是淳安的孩子。”简珩一脸漠然。
冷谦笑了,不是淳安的孩子,那便也不是我的孩子,你还拿来找死?
“但他确实是你的孩子,在你被施以腐刑的前一天,他就被你种下了。”简珩抬起眼眸,恨意夺目而出。
冷谦木楞住,早已麻木的记忆似乎有些松动,渐渐的回到二十多年前。
二十三年前,那个耻辱的一夜,接连失去妻儿,又被简丛当众去势,倘若不是心头最后一口气硬撑,他绝不会苟活至今。
啊!
一声怒吼,病弱不堪的冷谦带着无尽的仇恨,犹如狂怒的野兽,一拳砸碎身前的案几,凝掌劈向简珩的天灵盖,那一掌眼看就要劈下,只差分毫,却又生生的顿住。
简珩唇边漾开淡淡的讽笑,眼睛眨也未眨。
“简丛给我的耻辱,我要一点一点讨回来,岂能让你死的这么容易?”他要这孩子活着,像他一样耻辱的活着。
“你究竟是失忆还是不敢想起,”简珩幽幽的声音钻进冷谦的耳朵,“祖父为何要给你去势,你再仔细想想。”
再仔细想想吗?冷谦愕然。
不,他不敢想。
一闭上眼竟是另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的哭泣。
…………………………
“从今天起我便是你们的师母,谁想学我这套扁鹊十二金针啊?”
“我,我想学!”淳安跑过去抱着那女人的胳膊。
说是师母,年纪居然这么小,不对,是他年纪太大了,入门晚,可望着身后比他入门更晚的人,心里竟有点小得意。
“师母,我也想学。”他走上前,认真的盯着那个女人。
她慈祥的微笑,点了点头。
被小丫头如此慈祥的对待,冷谦有点小小的不适应。
他们在明镜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简单而又快乐,他喜欢淳安,已经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
那女人也喜欢淳安,还曾拉着淳安的手教导她如何做一个好妻子,他对那女人充满感激。
可他不该冲动,与淳安偷尝禁果,还记得那天,那个总是慈祥微笑的女人命人拿下他,狠狠的掌他的嘴,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摆出了一副十足的长辈架势。
可她到底心软,又念在淳安年幼的份上,饶他一回,甚至与简丛商定有关他与淳安的婚礼。
却没想淳安怀孕了,更没想到简丛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早就对淳安存了龌龊之心。
他抓着淳安,逼问她,“你说啊,这种事到底发生过多少次?”
淳安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
直到他亲自闯进去,人赃并获,淳安哭着跑走,简丛什么也不说,拔剑砍向他,是要杀人灭口啊!
他怎会是简丛的对手,没过两招就被打成重伤,连一身武艺都要被废了,关键时刻又是那个女人救了她。
“简丛,你疯了,他是你的徒儿呀!”
“你自己不要脸,还怕别人发现?”
“放开我,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我夫妻之情,犹如此发,一刀两断!”
那真是个决绝的女人!
冷谦感到呼吸急促,越是不想回忆,回忆偏要犹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那女人将他带回又青苑,给他吃,给他喝,还给他疗伤,甚至也把淳安接了进来养胎。
可是淳安还是死了,死在简丛怀里。
他假装一点也不伤心,麻木的坐了一整天,扭曲的心里却早已萌生一个自杀式的报复。
简丛,你碰了我的女人,我也不放过你的。他知道那个女人是无辜的,白天若无其事的照顾他们,晚上却以泪洗面。
所以他在晚上抱着她,呵呵笑道,“他背叛了你,还杀了我的妻子,不如我们一起背叛他。”
那一刻,她眼里的鄙夷与失望令他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说,“阿谦,虽然我的身份等同你的母亲,可我一直将你当亲弟弟看待,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好孩子?她说他是好孩子,又是那一脸慈祥圣洁的模样。
于是他疯了,怀着报复与某种难以启齿的目的做下禽/兽不如的事。
他已经不敢想象她的样子,只记得她的哭声,原来她是那样的柔弱,力气那样的小啊,恃强凌弱是人的本性,心里最后那点羞耻感早就泯灭,他畅快的享受死亡前的欢愉。
那样的欢愉就连淳安也不曾给予过,他在迷失与罪恶中彻底沉沦。浑浑噩噩中,他解下那枚玉佩,温柔的挂在她身上。
他要死了,却希望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
第二天,他笑呵呵的躺在床上,看着简丛崩溃龟裂的表情。
女人被人脱的一干二净绑在床上,旁边还躺着个男人,换成谁都要疯掉吧,他畅快的享受报复的盛宴。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活着,原来简丛要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当着那女人的面废掉他,再打的他留下一身无法愈合的创伤。
从前他和师弟师妹们挨打,那女人都心疼的不得了,还会想尽办法护着他们,可现在,她只是冷漠的旁观,旁观他的血与泪。
她可真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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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珩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祖母经历过何种伤痛,可他不敢说,他只能憎恨祖父的绝情以及冷谦的无耻。
无耻的冷谦踉踉跄跄爬起来,喷了一大口血,门外早已听得动静的侍女鱼贯而入,倒水的倒水,拿药的拿药。
晕倒前,冷谦想起了她的名字,她叫方浅,会煮地道的魏国口味面汤。
她对他好,但对其他师弟师妹也很好。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生下了一个小孩,是他的。
原来,他从未忘记过她,那淳安又算什么?
罗裘冲进来,“来人,将简珩押入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