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也不多,哪里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齐开叹了口气,本是乘兴而来,没想到这老人几句话就将他打发了,只得败兴而归。
他又纵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之中,顺着水流而去。
魔天阁。
齐开伫立在宽阔的石阶前,默默凝视着上方古朴苍老的大殿。
石阶上虽然落满了浮灰,但依旧棱角分明,齐开举足踏上,一种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五年前,当他第一次踏上这片石阶的时候,心中所怀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敬畏之情,不仅敬畏站在高高石阶顶端的威严身影,也敬畏这默默耸立了无数个日夜的巨大建筑,像只远古的巨兽,似随时会醒来。
但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只巨兽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就算是武极殿在此地大开杀戒的时候,也不能。
他看着宽阔的殿前广场,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时武极殿只派出四十名暗影,就算六名六段武者的暗影同时围攻身为八阶魔法师的师父,恐怕也占不到便宜,但为何师父师兄八人同时竟惨死剑下?
带着疑惑,齐开踏入殿中。原本一尘不染的大殿,已破败不堪,殿中横梁中也结满了蛛网。
他又想起那日的情景。
几十名黑衣人围攻着师父八人,就像几十只条黑犬在大殿中来回跳动,齐开骤然大惊,立刻挺身而上,那时师父师兄已受了伤,尤其是四师兄,雪白的魔法袍上已被鲜血浸透,红白相间,尤为刺眼。
齐开的加入并未起到明显的效果,反而暗影卫队的速度骤然快了起来......
他跨过大殿的后门槛,又缓缓地向前走着,停在了一口直径近丈的圆形井口旁。
这口井,曾经供给整个魔天阁的饮水,但现在,它已干枯。
难道,它也知道这里以后已不会再有人居住,所以也死了?
齐开怔怔地望着井口,他忽然目光一凝,发现了井底早已干涸龟裂的淤泥中竟有个小小的瓷瓶!
这口井仅为饮水之用,为何会出现瓷瓶?
齐开纵身跃下,顾不得天元力与魔法元素冲突,强行释放了风行术。
身体缓缓落到井底,齐开轻轻拨开瓷瓶上覆盖的泥土,将小瓶捏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葫芦造型的瓶子看起来很精致,也很小巧,即使是握在手中,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但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瓶子里面原本装的是什么?
难道,是毒药?!
齐开面色变了变,身形忽然拔地而起,飞出枯井。
他仔细地将枯井周围搜索了一遍,果然在一片枯草下发现了瓶塞!
这个瓶塞并非是瓷质的,而是木质。用过瓷瓶的人都知道,这种小瓶子虽然携带很方便,但只适合装一些粉末物,若装的是液体,就会从瓷塞处漏出,而用木质瓶塞,却能很好地密存。
齐开目光闪动着,小心地将瓷瓶收入怀中,然后挨个地把每个房间都查了一遍。
师父原本是个很爱干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室内整洁的人,但此刻,房间里不仅落满了灰尘,还非常凌乱,显然是后来有人搜过的痕迹。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薄册,轻轻掸去上面厚厚的灰尘,熟悉的字迹就跳入眼帘。
笔记里记着每个学生的平时表现,甚至具体到了某天的某一时刻。
齐开默默地翻着,默默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字,泪水忽然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这一个个熟悉的字迹里,蕴含了师父对每一个学生的期待,却又蕴含了多少自己从不知道的关爱!
笔记的最后一页,只有廖廖几个字:亥子交更,开未回,数日不见,恐恙。
他似乎看见了夜深人静之时,师父独自坐在魔法灯下,一笔一划地仔细记录着......
齐开鼻尖酸楚难忍,热泪倏地滑落,滴在已发黄的纸页上。
他仰头叹了口气,缓缓将薄册抚平,收入怀中,紧贴着胸口,然后静静地倚着墙角,任泪水滑落。
压抑许久的愧疚和歉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汹涌而出。
良久,齐开揩去眼角的泪,转身又搜寻起来。
师父生前记录所用的桌椅已倒,只有老旧的魔法灯仍旧孤零零地挂地墙上。
齐开怔怔地凝视着魔法灯,仿佛又想起了师父在这个灯光下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深夜。他忽然皱起了眉:魔法灯本不是经常接触的东西,为何却把手处的棱角却被磨平了?
他伸出右手,轻轻握住把手,手中立刻传来一阵圆润的冰凉之感。
有问题!
如果不是经常捏握,就算是细石刻制的把手也不可能如此光滑。
齐开手上缓缓加力,没想到把手竟真的被转动了!
魔法灯旁的墙壁忽然开了,一条幽深陡窄的石阶蜿蜒而下,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