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走,人走了,还不又是她说了算。
想明白这点,薛如静绷得紧张的脸皮松开些,反而主动提出,先派遣两个老妈子整理出一间屋子来,让世宁住进去,再花几天时间,将主屋都重新打理好,以后她住在西苑,南苑依旧留给世盈和世天。
“你能够这样明事理,我方好安心。”姜浩元临走前,冲着薛如静说的语重心长,“隔几天,隔几天,我再过来看看。”
随即,姜浩元邀沈念一同行,沈念一应下,转头看世宁一眼,孙世宁站在台阶上,时辰已经不早,月华如霜,撒在她的肩膀上,看起来身形格外地单薄,他又是微微一笑,潇洒而去,世宁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心底说不出的惆怅。
都说帮人帮到底,他做足了功夫,对她这样个素未谋面的人而言,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很是感激,却不知用什么法子来报答,眼睁睁看着他走出自己的视线,轻轻叹一口气,听得身边的薛如静冷笑一声道:“不过是顺手从烂泥里扶了你一把,看看你的样子,恨不得要整个人都贴上去,他是什么身份什么人,你也不照照自己的脸,没得让人笑话。”
“二娘,你心里头可是有一肚子的气发不出来?”孙世宁收敛了目光,回给其一个笑容,“没想到一个没名没分的孤女,突然长出了道二娘都没力气搬走的靠山,让二娘吃惊了。”
“那是你的狗屎运气,他能护得了你一时,还能护得了你一世!你也别忘记了,他是护国侯,没有这么多等闲的时间。”薛如静最恨看到她的这种笑容,明明是无害,却又像是直指人心,照的对方心肺肚肠都明亮敞敞,掩饰不住半点的心事,和那个女人的笑容如出一辙。
孙世宁凑过脸来看看她,又指了指身后:“姜伯父应该已经想到这个,所以将柳先生留下来,有柳先生在,我觉得和侯爷亲自把关也没什么两样。”
薛如静的一只手都已经扬起来,孙世宁不避不躲,笑眯眯看着她,她硬撑着又放下手来:“我给侯爷面子,也给你的父亲面子,希望你心里还清楚记得,我是你的继母,是你的长辈,世盈和世天是与你骨血相融的弟妹。”
“二娘,我想你其实是害怕,所以才不敢与姜伯父争执遗书之事的。”孙世宁一句话将窗户纸给捅破了。
“你说什么!”薛如静倒退一步,盯着她的脸。
“二娘,你真的以为我白白坐了一场死牢,还天真地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倒霉吗?”孙世宁逼近那一步的差距,既然父亲临终前给了自己机会,那么怎么就能轻易地放弃,她在死牢的那几天,该想的都想了,如今只剩下该做的了,“父亲的尸骨还在灵堂里摆放着,二娘,父亲还在这个家里,在看着你的所作所为。”
薛如静原本就心虚,被她的话语一戳,觉得后脑勺似乎吹过一阵凉风,连打了两个哆嗦:“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被府衙误判才会入了死牢,管我什么事情,当日指正你的人都不是我,我也是听到喊叫声才匆匆赶过来的。”
“不是你,真的不是你吗,二娘,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清楚这句话,再给我说清楚!”孙世宁几乎是悲愤莫名,敢做就要敢当,孙家上下,若非是薛如静指使,那具男尸如何会从外面被搬运入府,她的贴身丫环正巧被唤走,而她当夜所食的汤水里,更是被人下了迷药,否则屋子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如何会人事不省,丝毫没有察觉。
那迷药下得恰当好处,必然是身边恩所为,沈念一在回来的路上,都一一分析给她听,他说得浅白易懂,让她至少能做个明白鬼,末了,他还轻笑着道:“千万不要我将你从死牢捞出来,一回头,你又被沉到自家的荷花塘里去了,溺死的人,死相可更加难看。”
孙世宁听完这句,闷声片刻,一字一句道:“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旁人再要作践作死也不是那么容易,你放心,我算是半个身子进过鬼门关的,一定会小心防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更不会让你瞧见我的尸体。”
两个人离得近,沈念一差不多能够听到她锐利的磨牙声,不觉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一只手揉在她的发顶:“行,好好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等她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抽离,好像那一刹那的亲昵,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