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哭声渐低。陈敬龙仔细数数,只有二十三个孩童,便温声问一孩童:“你们所有同伴,都在这里么?”
那孩童怯怯地看了陈敬龙一眼,微一点头,随即又只顾低头喝粥。陈敬龙又问:“你们来时,是一百个;其余那七十七个,都死掉了,是么?”
那孩童身体一僵,嘴巴离开粥碗,沉默片刻,又微一点头。
陈敬龙轻叹一声,缓步踱到兀喇忽面前,怒笑道:“七十七个孩童,嘿,七十七个……我轩辕族有句老话,叫做: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这七十七个孩童被折磨至死,正是人间的大不平事,我非为他们讨个公道不可!兀喇忽酋长,请你告诉我,我该向谁讨要说法,以报这七十七个孩童的冤屈?”
兀喇忽席地呆坐,犹未起身;闻陈敬龙质问,刚刚停止的泪水又复泉涌,哽咽道:“我没想到,暗族人,没有人性,会这样虐待孩子们!是我错了,我不该同意送人质来,是我错了!这个公道,不用你来讨,我自己会给交待……”话犹未完,忽地从腰间摸出把牛角尖刀,反手紧握,向自己胸口狠狠剌下。
陈敬龙左手微动,早将他手腕擒住。兀喇忽落不下刀,急道:“放开我,我替孩子们抵命!”一边叫喊,一边奋力抽腕。他身旁几名塞特部人急前拦阻夺刀,纷纷劝道:“不行,这可使不得!”“酋长,不要这样,你不能死!”“酋长是为全塞特部着想,不能怪你自己!”……
陈敬龙冷笑道:“你想以死谢罪么?嘿,你不过一条性命而已,难道能把七十七个孩童性命,全抵消干净么?”
兀喇忽闻言一怔,忘记了挣扎,喃喃自语道:“七十七条,怎么抵消?我……我……抵不过……”呆了半晌,忽地省悟,大叫:“陈敬龙,你有什么主意?快教我,教我怎样做……”
陈敬龙松开他手腕,冷道:“这还用教么?你是傻瓜不是?”微一停顿,厉声喝道:“你身为酋长,不能庇护族人,难辞其咎;但归根结底,塞特部百名孩童受苦,七十七个被折磨惨死,都是残暴不仁的暗族人所为。你若当真是条汉子,当奋起图强,率领族人抗击暗族,使暗族人再不敢来恣意欺辱,使塞特部后世子孙再不至受人压迫。若果能如此,那七十七名含屈而死的孩童,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你所犯过错,也算抵得过了。哼,图以性命相谢,既不能报孩童冤仇,又不能有惠于族人;无宜空死,那是拙见妇人、无识匹夫所为,岂是大丈夫行事?”
兀喇忽默然半晌,颓然叹道:“暗族势大,怎么能打得过?抗击暗族,塞特部就会被灭掉……”他身边一名护卫叫道:“酋长,就算被灭掉,我们也要跟暗族拼一拼……”另一人抢道:“拼死,不丢人,被人欺辱,丢人!”又一人大叫:“拼了,给孩子们报仇,给孩子们报仇!”……
众塞特部人见了孩童惨状,无不心中酸痛郁愤;此时听过陈敬龙说话,均起与暗族相拼之心;有人叫嚷起来,立时便有更多人跟随;叫嚷之人越来越多,叫声越来越响,只两个字:“拼了!”
陈敬龙见兀喇忽犹豫不决,便又冷笑道:“你若不敢与暗族相拼,便再回去挑选孩童,准备送给暗族人做人质好了……”
兀喇忽怵然惊道:“不,不,不能再让孩子们白白送死……”猛地一咬牙,立起身来,放声喝道:“塞特部,跟暗族人势不两立!暗族人再来,我们拼命,就算全都死掉,也不退缩!”
此言一出,众塞特部人齐声欢呼。陈敬龙哈哈大笑,赞道:“兀喇忽酋长,这才是好汉模样!”随即又转头喝道:“把萝卜丝带过来!”
六子在一名古利部人帮助下,将罗伯斯拖来,丢至陈敬龙脚边。那罗伯斯自被擒后,不曾有水米沾牙,况且挨了不少古利部人殴打,此时遍体鳞伤,气息微弱,已没了大半条性命;伏在地,一动不动。
陈敬龙道:“这位萝卜丝子爵大人,便是原本这营寨内暗族人的最高领。这里一切,都由他做主。孩童们饱受折磨,他便是罪魁祸。兀喇忽酋长,现在我把他交给你,怎样处置,都由你决定;你想杀他,我不阻拦,你要放他,我也决无意见!”说罢负手退后,以示绝不干涉。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木然不动,只看兀喇忽如何行事。
兀喇忽恶狠狠地盯着罗伯斯看了一会儿,咬牙恨笑道:“塞特部,再不怕暗族!我岂肯放他?嘿,我要用他祭奠那七十七个孩子!”说罢左手抓住罗伯斯脖颈,将他提起,右手尖刀猛刺,直入其胸;罗伯斯闷哼一声,头颅垂下,已经气绝。
兀喇忽犹未解恨,尖刀横拉,将其胸膛剖开;随即丢下尖刀,探手入其胸腔,微一摸索,复又抽出。掌血淋淋一团东西,正是罗伯斯的心脏。
兀喇忽将那心脏高举向,任鲜血淋淋漓漓顺臂而下;仰天叫道:“孩子们,酋长给你们报仇……”一语未完,老泪纵横,喉头已经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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