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有十多人加入,泊菡原本就喜欢钩线打毛衣,同意加入了编织会。吟诗会因为人太少,康宝莲作娇作俏地一定让泊菡参加,泊菡只好答应。参加一个会,每月都要交三块钱的入会费,一元钱是茶水瓜子钱,另外两元是标会用的。晚上泊菡向楚尧要钱,楚尧笑着说:“你真是大小姐,不管我挣多挣少,伸手就是。真是担心我的薪水交到你手上,能不能撑过月底?!”泊菡想了想,答道:“你如若不放心把钱交给我,就不要交,每天留下买菜的钱就行了。”楚尧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数出一百元交给泊菡:“先给你一百,让你当一个月家试试,做得好,月底没有亏空。下个月我就全数上缴,由你发零花钱给我!”泊菡默默收下,别无言语。
在编织会里,泊菡逐渐认识了不少眷属,有的认识楚尧,有的不识,不过楚尧的经历大都知道,看来他在同事中名气不小。她们问起泊菡为何头戴白花,身着素服,泊菡便告诉大家太平轮上的惨剧,自己的婆婆和女儿死于船难,至于楚舜,只能提他是楚尧的弟弟。大家叹啘一番,也有女眷想起伤心往事,陪着泊菡落泪。
回到家里,望着楚舜姆妈和念念的牌位,不由又是一番痛哭,尤其是楚舜和念念,虽然日思夜念,可他们的容颜竟然变淡变糊,往往在梦中只剩下一个身影而已。
楚尧回到家里,发现泊菡伏在被子上抽泣,知道她又是思念亡人,好在现在这样的大哭已是三四天才有一回,你若劝她,她反而有越扶越醉之感,只能由着她自己消化。于是脱了外套,洗米洗菜,做好了唤她起来吃饭。
泊菡拿起筷子,面带愧色,解释说:“尧,我因为实在记不清念念的模样,我身边竟然没有一张她的照片,这才……”。楚尧舀了一勺子葱花蒸鸡蛋到她碗里,体贴地说:“我能理解,我也很痛心念念,要知道她的一双眼睛,和你的几乎一模一样!”泊菡一面吃了小半口米饭,一面说:“当初她的名字还是你改的。”楚尧夹了一口菜放到自己口中,盯了泊菡半天:“那时我给念念改名,你从没有问为什么改成念念……”。
泊菡的眼泪又滴进饭里:“舜说念字好,是今生今世的一颗心。”楚尧却呵呵而笑,说:“他也真会解释!”泊菡抬起头看他:“你不是这个意思?”楚尧在她的注视下变得柔情:“我当时的想法,是说我对你‘念念不忘’,也希望你对我‘念念不忘’!”泊菡暗自猜想,以楚舜的聪慧,怎么会想不到“念念不忘”这四个字呢!
楚尧说:“你多吃一碗饭,一会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我最讨厌你动不动就讲条件做交换。”泊菡反抗他。
“谁让你总是不听我的话,我只好苦心孤诣了!”他似乎对自己的伎俩自鸣得意。
泊菡把饭碗一推,将他一军:“本来你今天做的饭菜合我的心意,我正打算多吃一碗,现在你这么一着,我没胃口了。”
楚尧好风度地笑起来,把泊菡的饭碗里加上菜,用勺子舀了,伸到泊菡嘴边,眉毛一挑,泊菡樱口微张,由他喂了一口,慢慢地楚尧将一碗多饭菜都喂完。
收拾了家务,楚尧打开锁着的写字台抽屉,翻到一个小本子,从本子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泊菡,泊菡一看,是一张念念一百天的照片——她和楚舜夫妻抱着眉目清秀的念念,笑意晏晏,完全没有烦恼似的。楚舜目光如暖阳,仰起的唇角秀美动人,似乎在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她紧紧地将照片贴在胸口,内心里轻轻地说:“舜,今生今世我们做不了夫妻,可是我不会忘了你,欠你的情意只有来生再报答了……”
当晚,泊菡再一次梦到了楚舜,他的面目清楚,一脸痛惜,对她说道:“菡!你为什么一点时间都不给我,你要让我找到你再决定是要尧还是要我啊!”泊菡也抱着他痛哭,叫着他的名字:舜!舜!我对不起你!!
时光荏苒,转眼这一个月过完,阴历二月十九日,是楚舜三人的七七四十九天,楚尧和泊菡准备了水果祭品,告诉姆妈楚舜三人,他俩已经正式结为夫妇的消息,烧了纸钱元宝,收了牌位、供桌,楚尧为泊菡取下鬓边白花,泊菡替楚尧摘下臂间黑纱,乱世中的丧仪就此办完整个过程。而长江一带早已兵临城下,国民政府也正式由首都南京迁至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