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说:“尧,我心里总是难受,像泡在冰水里一样凉透透的,怎么也过不了良心这一关。如果当初我不曾上了军舰,不曾跟了你,他们也不会乘上太平轮,枉死在海里。”
楚尧重叹一声:“全怪我!我算了好多步骤,怎么也不会想到船难这一步!!现在让你倍受折磨,全是我的不对!”又低下身段问泊菡:“你一直说恨我,现在是不是更恨了?”
泊菡点点头:“是的,不光恨你,也恨我自己,管不了自己的心。”楚尧只能苦笑。
楚尧以他猛兽一般的敏锐想起一件事,冷笑着问:“我看你今天没有买双人床,反而订了两床被子,是不是打算与我分床而眠?!”
“双人床我去找了,一张就要四十几元,我买不起。还有,我的确想和你分床,有婆婆楚舜他们在对面盯着我,我做不到与你并头而眠。”楚尧脸色更冷,说:“你这是在惩罚我!”泊菡低着头喃喃地说:“我不敢惩罚你,我不过是在惩罚自己。”
楚尧抱住泊菡,苦恼地吻上她的嘴唇,泊菡轻颤了一下,还是接受了他的唇,俩人痛苦地吻在一起,真的,吻也是会痛苦的,正如相爱也是会痛苦的……
楚尧说:“既然你要分床,我也依你。从现在到姆妈他们七个‘七’结束,我不再碰你,但你要依我两件事。”
泊菡心想这楚尧惯会谈条件,做交换。
“你每天不能哭超过一场,流泪也不行。这会伤身子,伤到我们的孩子。第二个就是,你要多吃一些,像前面那样能吃才好。”楚尧温柔地报出他的条件。
嗯。泊菡倒向他的怀抱。
过了几天,康太太到家里坐了坐,她是浙江象山人,丈夫康少校是国防部里的一位秘书,和楚尧相识。康太太精明能干,家里有三个顽皮的小孩,却也收拾得窗明几清。泊菡和她慢慢熟悉,倒很有好感。康太太知道了泊菡有孕,也送了几次红枣花生汤过来给泊菡补血。泊菡自然投桃报李,钩了一只精致的钱包送给她,康太太也十分喜欢。
楚尧见康太太白天可以陪陪泊菡,解解她的愁绪,觉得不错。夜晚对泊菡聊起来,说:“其实康秘书做事颠三倒四,一点才能俱无,也不知走了什么路子进来的。我批了他几次也不见改正。今后倒要客气些了。”
泊菡一面钩东西一面劝他:“其实你心又不坏,我看你对手下人也好,怎么对同事倒不耐烦了呢?!”
“不止是我,不耐烦的人多了,你没看到部里乌烟瘴气的那些事情。你想想我出生入死快八年,不过是个中校参谋,他康汝文动两下笔杆子,也做到少校秘书了。”
泊菡依然慢条斯理地说自己的道理:“你说的似乎是有理,我驳不倒你。但你本来就锋芒毕露,容易遭人恨,对别人客气一点总是好的。”
楚尧嘴角一歪,笑道:“我看姆妈把你训练得越来越像她了,非得让我听你的道理。”泊菡听到他提及婆婆,又要伤心落泪,但想想今天已经大哭过一场,就不能再掉泪了,只得咬牙忍住。
楚尧想起一件事,问泊菡:“我们俩去登记一下吧。因为没有文件,我现在领的军票粮票油票都是一个人的,登记之后就有你的一份了。还有,再不登记,到时候生了孩子,没有父亲的姓名,对他也不公平。”泊菡点头同意。
第二天淅淅春雨,俩人撑了伞去登记户籍。当书记员在卡片上写下户主楚尧,妻楚张泊菡的字样时,泊菡内心激荡,眼泪簌簌而落。又找到一间当地小报,登了一则结婚启事:“维民国三十八年正月十九日,山东黄县楚氏子尧与安徽肥西县张氏女泊菡结为夫妇,愿意今生来世一心同好,安稳和乐并敬启父母兄弟亲友。”
走出报馆的门,楚尧将伞放低,遮住俩人的头面,深深地在泊菡的唇上一吻,叹道:“从今天起,你终于姓我楚尧的楚了。”泊菡也是一声叹息,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