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叫的不是“何夫人”,而是她出阁前的名字,不禁一怔,“你是……”
笑歌躬身行礼,恭谨非常,“我受啸云山寨大当家之托,来接你和晨曦离开何府。”
“大当家……安姐姐?!”韩尤嘉身子一震,抢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杏眼里泪光隐现,“你是说、你是说……安姐姐她全都知道了?”
笑歌被她捏得想哭,却咬牙强忍,淡道,“莫要多言,此地不宜久留。何府的人已经在四处搜寻你和晨曦的下落,若不尽早离开,只怕大当家再有本事,也保不住晨曦。”
这话正刺中韩尤嘉心事。她蓦地惊跳起来,“不错!这回一定不能再叫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抢了我的儿子去!”忙拽了笑歌进屋,“晨曦在这里,可是、可是他总也不醒……”
那破旧的床板上,红笑兮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双目紧阖,苍白的脸上浮着两团异样的红晕。
笑歌的心一紧,慌过去伸手一试他的额头,只觉烫得吓人。韩尤嘉在旁看她神色微变,顿时慌了手脚,“他没事吗?他不会有事的吧?”
笑歌一咬下唇,将韩尤嘉按坐在床板上,从袖里抽出方手绢塞给她,“把脸擦干净。”自己又从随身锦囊里摸出把小木梳,散了她的发髻。
韩尤嘉愣愣地,脑子乱成一团,却是不敢拒绝,当真拿手绢把脸细细擦过。笑歌三下两下把她的头发梳顺,顺手接了那绢帕替她挽了个常见的妇人髻。低头一瞅她的身形,把斗篷一脱,边动手解自己的棉袄边命令道,“脱掉外裳,跟我换。”
事急从权,江湖女子也没那么多顾忌,何况这屋里唯一的男性早是昏迷不醒,韩尤嘉便也不多问,麻利地跟她交换了衣裳。
完事一看,韩尤嘉一身鸦青厚袄,裤脚放开,绢帕包头,很有点大户人家仆妇的味道。?而笑歌系好斗篷,一袭银灰遮去内里污糟的衫裙,俨然是贵气的富家小姐一名。
看出她是真心相助,韩尤嘉心内感激,刚想开口。却见笑歌又从随身锦囊里摸出包土黄的粉末,“伸手。”抖些在她掌中,又道,“抹完脸和脖子之后把手背也抹匀。”
将纸包一收,另摸出包红艳艳的粉末,将红笑兮的脸蛋涂得跟生了红斑似的。随后解下红笑兮的白狐裘,翻出银灰里子那面给他穿回去,又扯高领子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弄完手中事,抬头见韩尤嘉已抹得脸黄黄如长年在乡间劳作的妇人,不由得莞尔,替她将额际、耳际并后颈的颜色弄得均匀了,这才清清嗓子,起身正色道,“张妈,背着你儿子同我去找大夫——记住,你最近吃错东西哑了嗓子,有人问话,你只听得说不得。”
药力渐渐消褪,韩尤嘉的脑子清醒不少,闻言暗赞这女子心思机巧,依言背起红笑兮亦步亦趋跟着她出了那废宅。
青嫣等得不耐,想前去看究竟,无奈夜云扬不肯,只得在那儿抠墙皮低声抱怨。
夜云扬因着公主的事心烦意乱,连带着对世间女子也起了排拒之心,在公主府时与青穹偶有闲谈,得知青嫣与公主私交甚密,便断定她亦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不好扫她面子,才偶尔应付她一下。此时听她嘀咕,忍不住暗暗皱眉。远远看见那一袭银灰往这边来,轻吁口气,扬声招呼笑歌一声,瞅眼满脸不高兴的青嫣,嘴角还撩起点鄙夷,“看吧,我就说六姑娘不是那等人。”
青嫣恨得直在心里骂他是呆瓜。见笑歌身后那个背着个小孩子的乡下仆妇正穿了一身鸦青,心里一咯噔,笑着绕过笑歌便去摸那小孩子的头,口中还调侃道,“真是瞧不出来呢。我还以为六姑娘云英未嫁,没想到孩子都这般大了。”
大凡女子觉着劲敌出现,有时候说话就不免失了分寸。笑歌倒也不恼,一瞥朝她投来询问目光的韩尤嘉,丢个眼色过去,韩尤嘉当即咿咿呀呀叫着躲开了青嫣的手。
青嫣疑心顿起,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然,“抱歉,六姑娘。我一瞧这孩子就很喜欢,只想瞧瞧他生得与你像不像,并无恶意。”
“嫣儿小姐说笑了。”笑歌瞥眼有些不安的夜云扬,淡淡一笑,“这是我家的佣人张妈,那是她的儿子小小。小小近来生了怪病,满脸都是红斑,张妈怕传染给你,这才避让。”
青嫣不信。绕到另一边瞧了一眼,果真见那孩子额上眼皮下都有红色斑块,登时脸色大变。她轻轻退开一步,口中却强笑道,“那这位大婶不怕被传染?”低头看看韩尤嘉的裤脚上犹有勒出来的皱褶,又道,“佣人在此,莫非六姑娘家就在附近?”
她刨根问底让夜云扬很是不快,但还未开口,却听笑歌淡道,“非也。只不过前几天没寻着良医,张妈身上又起了同样的红斑,所以让她和她儿子暂时搬来此处。”
青嫣大惊,忙不迭离了韩尤嘉,退到夜云扬身边来。夜云扬见她如此,愈发瞧不上眼,不动声色地往笑歌旁边靠了靠。
笑歌暗暗摇头,也不动声色地挪开些,嘴角微弯,挽出点笑,“两位无需惊慌。只要不触摸那些斑块、同用食具寝具,就不会染病。”眼波轻转,又露出丝戏谑,“张妈和小小已在此冷僻之地苦等了我数日……想来两位不会介意先陪我带她们去看大夫,之后再同两位去酒楼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