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批本该流徙的盗匪定居此处,可说是群悍会聚,龙蛇混杂。
好在西坤六自行推举出的每代扛把子皆可堪称是强者中的强者,恶人中的恶人,在管束和维持治安上很有一手。而从柯语静接手之后,又将农产品和小商品批发作为主业发展,顺带着把连阳鹤城里的乞丐都不愿意做的清垃圾、倒夜香之类的生活副业也包揽下来。
如果说有朝一日,西坤六有招致灭顶之灾的大把柄落到朝廷手里,朝廷却仍旧不发兵围剿的话,那只能是为着一个原因——阳鹤城如今已经离不开西坤六。
柯语静地步子很急,西坤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程度的骚乱,但这并不是她窝火的原因——好容易交了新朋友,希望新朋友也能喜欢西坤六,可却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怎么说她面子上也不光彩。
问过几个人,答案都是同样的奇怪。她当机立断,屈指凑近嘴边呼哨一声,正在附近一家小饭馆里吃午饭的十几个天青劲装汉子立马扔下碗筷赶了过来。
“你、你、还有你们五个,一人拿个簸箕跟着我走!”柯语静有条不紊地下着指令,“你!去知会守门的弟兄关闭前后大门,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剩下地人以最快的速度到各街通知所有摊主和店家——管是找不到钱袋的还是拿着别人钱袋的,统统原地待命,不得私自交换!”
众汉子齐应一声。负责通知的那几个飞快往街口奔去。剩下的人跟附近一家竹编店借了簸箕,跟在柯语静身后。
小贩们安静下来,整条街只听得见柯语静地大嗓门——“所有人都听好了!你们的钱袋,我会帮你们找回来,所以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原地!手里有不属于自己的钱袋地人,把钱袋放进簸箕里;看到簸箕里有属于自己的钱袋的人,把钱袋自行取走!警告——如果有人想趁机浑水摸鱼,一旦查出,不管是谁,一律杖三十,而且永远不得再进入西坤六!”
威风凛凛——笑歌的脑海里突然迸出这么个词儿。
她知道柯语静地实力,也清楚在柯语静那副看似从没正经过的模样下,藏着一颗不管对什么事都异常认真的心。
所以那一年,当柯语静说不想离开晴明时,她摔掉了柯语静给她的包子,冷冷地说,“西坤六扛把子推举,错过了今年就得再等二十年——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开心,你就去!”
柯语静去了,也做到了。虽然从未同她提起过那其中的艰辛,也从未问过她究竟有什么用意。再见面,仍是一如往常地缠着她耍无赖,嘻嘻哈哈没正形。
这让笑歌无数次感叹柯语静依旧成不了大器。但,现在,当她曾经预想过地,柯语静成长为一个领导者的这一幕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地时候,带给她的却是说不出地震撼——不止震撼,还有惊奇和敬佩。
笑歌的目光像被种磁力吸引着,追随着那个远去地身影,唇边淡淡爬上抹笑。
柯语静大约是怕她会等得不耐烦,快到街尽头了又噌噌噌跑回来,边扯袖子抹着脑门上的汗边低声道,“刘小姐,唔……这事我很快就能搞定了。要不你先到对面那家茶楼喝会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点,我弄完了就回来找你……啊,放心,那家茶楼我也有份,不用打白条的!”
笑歌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柯语静只当她不高兴了,一时急得脸上也浮起两团晕红来,正想再解释,一方手绢已递到她面前。她愕然抬眼,却对上双笑微微的眼。
“用这个擦汗吧……我瞧着你的袖子比你的脸也干净不了多少。”笑歌轻扬起半边嘴角,明明是讥讽的话,口气却温和得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你去做事吧。不用急——你都叫人把前后门关上了。我又没长翅膀,包准飞不了。”
丢下愣神的柯语静,举步走向对面的茶楼,快到门边又回眸浅笑,扬声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刚才很威风。有你这样的朋友,很荣幸—诶,你做完事记得一定要来找我,我可不认识回家的路!”
柯语静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眼看着她消失在门边,这才拔腿往街那头跑去。到地方站定了,挠挠头又晃晃头,自言自语道,“奇怪,那种笑法,那种说话的方式……怎么感觉好熟悉?不过……威风吗?嘿嘿,她说很荣幸,那就是没有在生气……”
她忽然发现捧簸箕的几个都拿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望,不由得重重一皱眉,鼻梁两侧的雀斑也透出种凶狠来——“喂!你们几个愣着看我做什么!该干嘛干嘛!赶紧的!我朋友还在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