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第一次阴你,用得着那么气愤么?”她浑然不觉紫霄的异样,扭头冲柯戈博微微一笑,“你似乎变得老实多了。换做以前,你不光会拽我头吧……”低头掸平衣上的皱褶,又轻声道,“我只是不想每次都要靠诈才能确定你在我附近……唉唉,果然不该来阳鹤的,真是无趣至极!”
一种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惊愕划过他的眼底,他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习惯性地又要去揉她的头。她却一偏头躲过去,用种异样认真的眼神盯着他,“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他非要让你跟着我,我希望你不要再偷偷摸摸----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喜欢被人监视。”
呵!原来这男人跟以前的他一样,不过是个监视!紫霄心底的不快蓦然消散,不自觉就弯了嘴角。步子轻快地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又细心地把垂到她脸颊上的那一绺散撩去耳后,这才笑微微地提醒她,“看天色,已到未时了……”
那样柔和的目光和语调,让红笑歌的心不禁一暖。她欣然微笑,刻意忽视柯戈博脸上浮现的那种恼怒神情,同紫霄并肩前行,甚至不肯回头----不肯,也不敢。她吐露了心里话,不想与他为敌。倘若这十二年来的朝夕相处能让柯戈博有所改变,那么他自会做出抉择。而她,只能等。
快出巷口,仍未听见有追赶的脚步声,红笑歌的眼眸便渐渐黯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绞缠着,她的心底隐隐作痛。脸上却慢慢绽出个笑容。
她笑,因为她失望。虽然柯戈博与她相似的性格,使她常常忘了他只是个监视。而且他一直以来的言行举止,不管是出自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都不恨他。但,不恨,不代表她会容忍----她,不会再忍下去了!
转过街角,青府的朱漆大门跃入眼帘,红笑歌深吸口气,紧紧一握紫霄的手又飞快放开,眼底就荡起丝顽皮笑意,“霄,你猜青侍郎的嫁妆会有多少呢?”不等他回答,自顾跑去敲门,还故意大声道,“开门开门!要债的来了!”
她的举动总是出人意表,而这次似乎比往常更加突然。紫霄见门已开了条缝,怕她吃亏,忙追过去做她后盾。但,这种担心仿佛多余。那门房才瞧清红笑歌的脸,便呼啦一下把门打开。像是见到了失散已久的亲人,热泪盈眶,一副恨不得抱住她痛哭的模样,“笑小姐,您总算是来了!快请进----小姐已在前堂等候很久了!”
这情形让紫霄大跌眼镜,回神来又惊异莫名----谁都知晓这府里只有一位小姐,而这位极受青侍郎疼爱的妹妹自小体弱多病,从来不见外人,如今……
不容他多想,红笑歌已拉他进去。才走了两步,又被门房叫住----“笑小姐,这位公子可是与您一起来的?”
红笑歌扭头一看,柯戈博正倚门抱手望着她。那柳叶般纤细、轻轻柔柔斜飞上去的眉毛半扬着,透出些不满,“你很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推开门房走过来,忽然屈指一弹她的耳垂,又丢给紫霄一记挑衅的眼风,“记住,想甩开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红笑歌哀叫一声捂住耳朵,忿忿瞪他一眼,心里却突然轻松许多。趁他得意洋洋不加防备,朝他的脚尖又是一脚----看着他兔子一样蹦来蹦去,心满意足地露出点笑,招呼一声目瞪口呆的引路小厮,挽着紫霄施施然离开现场。
其实她没怎么用力,柯戈博的反应也只是照例逗她开心。游戏的乐趣只有彼此才能明了,是以她一走,柯戈博立时恢复原样----气定神闲地躬身掸掸鞋上的灰,眼角余光瞥见门房朝他投来惊讶目光,还大方地报以一笑,这才快步去追赶队伍。
柯戈博和红笑歌心里的大石都落了地,紫霄的心头却似压上座山。垂下头隐藏着他知道必定在流露着的明显不快,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带着种明快的节奏感,手不知不觉又按上了剑柄。当柯戈博看似无心地替红笑歌正了正耳环的时候,他周身散出的冰冷气息强大到堪与冰山媲美。
红笑歌再迟钝也看出了其中的奥妙,皱眉甩给柯戈博一记警告的眼风,硬着头皮随便往庭院里一指,故作惊讶地叫道,“呀!快看!那是谁?”话出口感觉紫霄的手臂一僵,她忍不住心虚地低下头,飞快地思索着怎么自圆其说。
哪晓得那庭院里突然传来阵大笑!那笑声肆无忌惮,耳熟得不行----“啊哈哈!红笑歌,你是不是眼睛坏掉了,连我这个大美女你都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