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宪举目望着眼前翠翠青山,笑道:“秦兄似乎心情颇为愉快,要不然也不会带在下来这里欣赏风光,蜀国胜地果然不凡啊!”
刘渊因为白蓁答应他会阻止太子将慕容清雪收入宫中而心情大畅,所以这才邀请顾宪出来一起游山,蜀中确实不少名胜之地,大部分古朴自然很得顾宪的脾胃,这个身体有些单薄的书生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感叹,若是年老致仕一定要来蜀中寻找一块宝地,刘渊淡淡一笑,那恐怕是几十年后的事了,两个正值风华正毛的年轻人谈论什么隐居致仕确实有些不妥。
霍烈和顾宪的书童远远地在后面跟随,而宣台阁的人早已经进宫保护安乐公主和慕容清雪去了,顾宪和刘渊两人一路上吟诗作对倒是意兴颇佳,到了这个时候,顾宪对刘渊的才情更加佩服,此人确实与福王刘渊有些相似,不过顾宪却不愿意妄下结论,现在还为时过早。
一直到了黄昏,见落日渐渐落下,刘渊才道:“今日如此雅兴,倒不如趁此机会去蜀中城内游玩一番,这几日被修书的事牵绊,倒冷落了顾兄,也没有尽地主之谊,真是失礼!”
顾宪淡淡一笑道:“修撰《四库全书》确实是件浩繁的工程,不过却也是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蜀王上次已经和顾某提过,希望大汉能够派来诸多文士帮忙修书。”
刘渊点了点头,这是他向蜀王提出来的,蜀地虽然人才颇多,而且历史悠久,但是若论文化底蕴,还是比不上大汉的,单单一个江南就不知道有多少饱学之士,便如白露书院的藏书,恐怕蜀国宫廷里也未必有那么齐全。
若是能够将大汉的珍本书籍和人才全部联合起来的话,那么这个“全”倒是名副其实了,将会是件文坛的盛事,刘渊不仅有些向往,他虽然贵为一地王侯,但是毕竟骨子里还是书生意气多了一些,笑道:“顾兄既然说到这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倒不如向汉皇请缨,若是有顾兄参与,那么当事半功倍了。”
顾宪叹道:“秦兄莫要取笑我了,修此全书,恐怕个人起的作用是小之又小的,要不然怎么说是件浩繁的工程,何况顾某在吏部任职,俗事繁忙,恐怕皇上未必肯给这个圆梦的机会,只不过顾某倒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刘渊疑道:“哦!”
顾宪道:“此姓李名纳,勤奋好学,在与顾某同时参加殿试的众多举人之中,恐怕最是博学的了,若是他能够到蜀国来修馔全书的话,应该是大有用处!”
刘渊心里想的也是这个人,李纳现在宫廷任职,这个人有些木讷,不善于逢迎拍马,上次还得罪了平王,若不是自己,恐怕他现在早就遭到了杀身大祸,不过这个人倒是一个不错的编书人选,他刚想点头表示同意,突然看到了顾宪明亮的双眼。
刘渊心中一惊,莫非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在试验自己!
以自己这个蜀国状元的身份,根本不会认识李纳,只是对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差点就点头同意。若是顾宪知道李纳和福王刘渊的事,然后用这个方法来试验自己反应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心思也确实太缜密了。
想到这里,刘渊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顾兄大可将此人推荐过来,现在正是需要用人之际,何况又是顾兄看中的人才!定然是不会错的了。”
顾宪微微露出失望之色,他确实是想用这个方法试探一下刘渊,不过刘渊的反应倒是非常平静,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两人边走边谈,此时落日余晖将整个成都城染成淡红,晚霞也呈现在天际,刘渊停下脚步,道:“如此美景,确实让人陶然忘忧了!”
顾宪似乎也被这美景迷住,点了点头,道:“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这首福王当日在扬州城时所做的词作,直到此刻顾某才明白,福王当时是如此的失意啊!唉,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刘渊想到方才他用李纳来试探自己,倒不敢回答,这首词是失意情怀确实浓重,道:“不知道顾兄有没有听过这样的几句话。”
顾宪道:“愿听指教!”
刘渊淡淡道:“唯山间之秋风,与江上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为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乃造物主之无尽藏也,其实人生景色,便如这落日一般,幼年时曾想浪迹天涯,遍览天下风景,如何的名山大川都需一笑而过,然后老死时便可安然睡去,管他阎王东西,轮回南北,毕竟这一生算是过了的,其实就是不曾想到要看这些风景来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目遇之而为色,其实这是大错特错,若想感至心灵,恐怕就这一轮落日足矣!”
顾宪哪能体会不到他此刻的情怀,道:“秦兄想必是想到了潸然而泣下这句名诗吧!”
刘渊点了点头,虽然顾宪远远站在那里,但是恐怕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成为自己知己的人只有他了。
两人对视一笑。
直到落日完全隐去,刘渊才道:“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城了,顾兄今夜莫要推辞,定要随在下去看看成都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