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晚饭后,出乎双喜的意料,老刀出了门没有往大队部方向溜达,然后再鬼一般溜进柳庄,而是去了治保主任家,两个人在东屋里一边喝着夜酒,一边叽叽咕咕地像在谋划着什么。
最近几个夜晚,这一对父子几乎是形影不离了,老子的潜伏与儿子的跟踪是紧密相连着的。当父亲的身影沿着梅子家后那条小河往回走的时候,双喜意识到,他一定是回家而不会再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是,双喜必须赶在他父亲的前面,悄悄地提前跨院迅捷地隐进自己的房间,而且必须在他这个狡诈多疑的父亲面前,处处留心作出和往常一样的样子,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否则,那以后的麻烦事就着实地麻烦了。这就在客观上将双喜与梅子阻隔了,尽管是短暂的几日,但双喜却觉得是那样的漫长。自然,只有热恋中的情人,才能切身体悟到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煎熬。
“咦,持续了几个夜晚的潜伏忽然中止了?也许是他以为那个蒙面人被政治高压压得收了心,缩了手脚;也许是他以为自己有点神经过敏——那蒙面人潜进富农家里也许是为了别的事;也许是他被更重要的事打乱了计划;也许……”双喜不再多想,他只急切地想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于是,他趁机又一次悄悄潜进了梅子家。
梅子躺在床上,床边的梳妆桌上放着一碗没动筷子的稀饭。梅子娘坐在床沿上正跟梅子说着话。见了双喜,梅娘便说:“喜儿,你来了,正好帮我劝劝梅子。哎,我这一大把年纪,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可这丫头就是想不开,一遇点事就不吃不喝闷着头睡。”边说边起身离开了。
双喜一听,便知道梅娘说的还是上午把她推上台接受监督的事。
梅子见了双喜,便起身坐着。双喜侧坐在床上,一只手攥着梅子的手,另一只手搂着梅子的肩膀,梅子就势仰靠在他的怀里,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双喜的胳膊:“哥,我好怕。自打上午到现在,我的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我为我娘捏着一把汗呢……”
双喜的嘴紧贴着梅子的耳朵,小声地说:“别怕别怕。今天上午,你是在场亲眼看到的,婶子没挂牌子,也没戴高帽,是她自己走上台的——没人押着她,这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把婶子划归到‘黑五类’里,只是接受监督,这可能是上头的什么指示,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不,我隐约觉得他们是有意整我娘……”
“不会,不会,是你多疑了。就算他们有意,可有我挡着哩。你是知道的,这麻石盘谁说了算?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他的儿子……”双喜说这番话时,尽管嘴上是硬实的,可心里却虚得慌。
梅子听了,忽然仰起脸盯着双喜:“你……你把我俩的事……对你父亲说啦?”
“看看,你有时候聪明过人,有时候又糊涂得犯傻,我怎么敢把我俩的事告诉他。那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他是什么人,从里到外红透了又黑透了,她要是知道我俩的事,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哩,不把我整死,也得把我剥层皮……”
梅子听了,把双喜抓得更紧了:“你越说我越害怕,你说我俩的事得瞒多久呀?能瞒得住吗?双喜哥,你以后还是要少来呀,这几个晚上,家两旁的狗一直对着屋后叫呢,我好怕好怕,好象还是有人监视,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哩。”对连续几个夜晚潜伏在梅子家后监视的居然是自己的老子这一残酷现实,双喜没敢点破。他担心说了真相,不知会给这势单力薄又无依无助的母女又增添多少惶恐与焦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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