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刀钻进梅子家后那簇浓密的紫槐丛里潜伏着的时候,梅子东边赵家的大花狗,忽然在屋后墙根下跳着蹦着急促地叫了起来。紧接着,梅子西边隔三户人家的刘家的小黑狗,也匆匆忙忙地应和着闹嚷开了。
这时候,坐在西间房的床上侧着耳朵专注地听着两个年轻人说话的梅子的娘,忽然警觉起来。她屏住气听了一会,东西两条狗的叫声没有停歇的意思,只是稍稍平缓了些节奏;东边那条狗似乎显得老成些,象是坐了下来,一边不时地向人们发出警告,一边在尽职地监视着屋后的某个目标。
“不好,屋后有人——好象有人监视!是双喜进门时……还是在路上就被人跟踪?”梅娘来不及多想,赶忙下床往东间房走去。
“孩子,快,快走吧!”梅娘一边催促,一边急抽身俏俏地溜出门,在院门口探出半个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听了听,然后急返身回屋,再次催促双喜。
梅子和双喜也紧张起来。
双喜赶紧套上帽子,梅娘指点着出门怎么走,又小声地叮嘱:“孩子,越是紧急,越不要慌,慌反而会出叉子。”
双喜悄然地溜出了门,消失在夜的庇护里。
那两条狗大概是专注于屋后的那个目标,门前闪出的身影和轻微的响动自然没有察觉。梅子紧揪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可娘的心却揪得更紧了。
自打几天前双喜第一次忽然潜进门的那一时刻起,娘的心就一直悬着——
“梅子——双喜……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事哩!梅子跟这男孩儿,从什么时候就……现在热乎到什么程度?双喜这小伙子,胆儿也太大了。那天,他的老子在大会上的讲话,讲得人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我们这类人,就更是提心吊胆的没了底儿。他也去听了,怎么还敢冒这么大的险,跑到富农家里,还不是为别的——找富农的闺女哩!他父亲肯定不知道——蒙着面哩。他父亲要是知道了,那后果可不敢想呢。可不敢想怎么偏就要往下想呢。他那老子就是再凶,再狠,他毕竟是他的儿子,至多狠狠地骂一顿,打一顿。可我的闺女就要遭罪啦。这事要真的张扬出去,他那老子肯定要往闺女身上泼脏水啦:‘是富农家的那个小狐狸精,歪着屁股勾引双喜的,企图拉拢腐蚀……’接下来,就要找树刨根,刨到我这‘老根子’身上了。要走到那一步,我就把所有的‘罪过’都揽过来,尽可能地给闺女留一点脸面啊。不承认不认账,都是没有用的,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啦。再往好处想想呢,双喜这孩子冒这么大的险来找闺女——胆由情生哩——他对闺女看来是动了真心了。可动了真心又有什么用呢,怕——注定是结不出果子的。唉 ,老天爷呀,你怎么偏让这么一个好闺女,落生在一个富农家里了呢?”娘想到这一程,那苦涩的泪水就情不自禁的流下来了。
“是不是该提醒提醒闺女,跟双喜断了?”娘这样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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