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漫烂季节。福建省福州府西门大街青石板路笔
直的伸展出去直通西门。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座石坛中各竖一根两丈来高
的旗杆杆顶飘扬青旗。右旗上黄色丝线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神态威猛的雄狮旗子随
风招展显得雄狮更奕奕若生。雄狮头顶有一对黑丝线绣的蝙蝠展翅飞翔。左旗上绣着
“福威镖局”四个黑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大宅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
光门顶匾额写着“福威镖局”四个金漆大字下面横书“总号”两个小字。进门处两
排长凳分坐着八名劲装结束的汉子个个腰板笔挺显出一股英悍之气。
突然间后院马蹄声响那八名汉子一齐站起抢出大门。只见镖局西侧门中冲出五骑
马来沿着马道冲到大门之前。当先一匹马全身雪白马勒脚镫都是烂银打就鞍上一个
锦衣少年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左肩上停着一头猎鹰腰悬宝剑背负长弓泼喇喇纵马
疾驰。身后跟随四骑骑者一色青布短衣。一行五人驰到镖局门口八名汉子中有三个齐
声叫了起来:“少镖头又打猎去啦!”那少年哈哈一笑马鞭在空中拍的一响虚击声下
胯下白马昂长嘶在青石板大路上冲了出去。一名汉子叫道:“史镖头今儿再抬头
野猪回来大伙儿好饱餐一顿。”那少年身后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笑道:“一条野猪尾巴
少不了你的可先别灌饱了黄汤。”众人大笑声中五骑马早去得远了。
五骑马一出城门少镖头林平之双腿轻轻一挟白马四蹄翻腾直抢出去片刻之间
便将后面四骑远远抛离。他纵马上了山坡放起猎鹰从林中赶了一对黄兔出来。他取
下背上长弓从鞍旁箭袋中取出一支雕翎弯弓搭箭刷的一声响一头黄兔应声而倒
待要再射时另一头兔却钻入草丛中不见了。郑镖头纵马赶到笑道:“少镖头好箭!”只听得趟子手白二在左林中叫道:“少镖头快来这里有野鸡!”林平之纵马过去
只见林中飞出一只雉鸡林平之刷的一箭那野鸡对正了从他头顶飞来这一箭竟没射
中。林平之急提马鞭向半空中抽去劲力到处波的一声响将那野鸡打了下来五色羽
毛四散飞舞。五人齐声大笑。史镖头道:“少镖头这一鞭别说野鸡便大兀鹰也打下来
了!”五人在林中追逐鸟兽史、郑两名镖头和趟子手白二、陈七凑少镖头的兴总是将
猎物赶到他身前自己纵有良机也不下手。打了两个多时辰林平之又射了两只兔子
两只雉鸡只是没打到野猪和獐子之类的大兽兴犹未足说道:“咱们到前边山里再找
找去。”
史镖头心想:“这一进山凭着少镖头的性儿非到天色全黑决不肯罢手咱们回去
可又得听夫人的埋怨。”便道:“天快晚了山里尖石多莫要伤了白马的蹄子赶明儿
咱们起个早再去打大野猪。”他知道不论说甚么话都难劝得动这位任性的少镖头但
这匹白马他却宝爱异常决不能让它稍有损伤。这匹大宛名驹是林平之的外婆在洛阳重
价觅来两年前他十七岁生日时送给他的。
果然一听说怕伤马蹄林平之便拍了拍马头道:“我这小雪龙聪明得紧决不会踏
到尖石不过你们这四匹马却怕不行。好大伙儿都回去吧可别摔破了陈七的屁股。”
五人大笑声中兜转马头。林平之纵马疾驰却不沿原路回去转而向北疾驰一阵这
才尽兴勒马缓缓而行。只见前面路旁挑出一个酒招子。郑镖头道:“少镖头咱们去喝
一杯怎么样?新鲜兔肉、野鸡肉正好炒了下酒。”林平之笑道:“你跟我出来打猎是假
喝酒才是正经事。若不请你喝上个够明儿便懒洋洋的不肯跟我出来了。”一勒马飘
身跃下马背缓步走向酒肆。若在往日店主人老蔡早已抢出来接他手中马缰:“少镖头
今儿打了这么多野味啊当真箭法如神当世少有!”这么奉承一番。但此刻来到店前
酒店中却静悄悄地只见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头束双鬟插着两支荆钗正在料理酒水
脸儿向里也不转过身来。郑镖头叫道:“老蔡呢怎么不出来牵马?”白二、陈七拉
开长凳用衣袖拂去灰尘请林平之坐了。史郑二位镖头在下相陪两个趟子手另坐一
席。内堂里咳嗽声响走出一个白老人来说道:“客官请坐喝酒么?”说的是北方
口音。郑镖头道:“不喝酒难道还喝茶?先打三斤竹叶青上来。老蔡哪里去啦?怎么?
这酒店换了老板么?”那老人道:“是是宛儿打三斤竹叶青。不瞒众位客官说小
老儿姓萨原是本地人氏自幼在外做生意儿子媳妇都死了心想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这才带了这孙女儿回故乡来。哪知道离家四十多年家乡的亲戚朋友一个都不在了。刚
好这家酒店的老蔡不想干了三十两银子卖了给小老儿。唉总算回到故乡啦听着人人
说这家乡话心里就说不出的受用惭愧得紧小老儿自己可都不会说啦。”那青衣少女
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在林平之等人面前放了杯筷将三壶酒放在桌上又低着头走了开去
始终不敢向客人瞧上一眼。林平之见这少女身形婀娜肤色却黑黝黝地甚是粗糙脸上
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想是她初做这卖酒勾当举止甚是生硬当下也不在意。
史镖头拿了一只野鸡、一只黄兔交给萨老头道:“洗剥干净了去炒两大盆。”萨
老头道:“是是!爷们要下酒先用些牛肉、蚕豆、花生。”宛儿也不等爷爷吩咐便
将牛肉、蚕豆之类端上桌来郑镖头道:“这位林公子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少年英雄
行侠仗义挥金如土。你这两盘菜倘若炒得合了他少镖头的胃口你那三十两银子的本
钱不用一两个月便赚回来啦。”萨老头道:“是是!多谢多谢!”提了野鸡、黄兔
自去。郑镖头在林平之、史镖头和自己的杯中斟了酒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喝干伸舌
头舐了舐嘴唇说道:“酒店换了主儿酒味倒没变。”又斟了一杯酒正待再喝忽听
得马蹄声响两乘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
两匹马来得好快倏忽间到了酒店外只听得一人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
史镖头听话声是川西人氏转头张去只见两个汉子身穿青布长袍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
榕树下走进店来向林平之等晃了一眼便即大刺刺的坐下。这两人头上都缠了白布
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史镖头知道川人
都是如此装束头上所缠白布乃是当年诸葛亮逝世川人为他戴孝武侯遗爱甚深是
以千年之下白布仍不去。林平之却不免希奇心想:“这两人文不文、武不武的模
样儿可透着古怪。”只听那年轻汉子叫道:“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
是把马也累坏了。”
宛儿低头走到两人桌前低声问道:“要甚么酒?”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那
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宛儿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宛儿吃了一惊
急忙退后。另一名汉子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
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林平之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说道:“甚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
却到我们福州府来撒野!”那姓余的年轻汉子笑道:“贾老二人家在骂街哪你猜这
兔儿爷是在骂谁?”林平之相貌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平日只消有哪个男人向
他挤眉弄眼的瞧上一眼势必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此刻听这汉子叫他“兔儿爷”哪里还
忍耐得住?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过去。那姓余汉子一避锡酒壶直摔到酒店
门外的草地上酒水溅了一地。史镖头和郑镖头站起身来抢到那二人身旁。
那姓余的笑道:“这小子上台去唱花旦倒真勾引得人要打架可还不成!”郑镖头
喝道:“这位是福威镖局的林少镖头你天大胆子到太岁头上动土?”这“土”字刚出
口左手一拳已向他脸上猛击过去。那姓余汉子左手上翻搭上了郑镖头的脉门用力一
拖郑镖头站立不定身子向板桌急冲。那姓余汉子左肘重重往下一顿撞在郑镖头的后
颈。喀喇喇一声郑镖头撞垮了板桌连人带桌的摔倒。郑镖头在福威镖局之中虽然算不
得是好手却也不是脓包脚色史镖头见他竟被这人一招之间便即撞倒可见对方颇有来
头问道:“尊驾是谁?既是武林同道难道就不将福威镖局瞧在眼里么?”那姓余汉子
冷笑道:“福威镖局?从来没听见过!那是干甚么的?”
林平之纵身而上喝道:“专打狗崽子的!”左掌击出不等招术使老右掌已从左
掌之底穿出正是祖传“翻天掌”中的一招“云里乾坤”。那姓余的道:“小花旦倒还有
两下子。”挥掌格开右手来抓林平之肩头。林平之右肩微沉左手挥拳击出。那姓余的
侧头避开不料林平之左拳突然张开拳开变掌直击化成横扫一招“雾里看花”拍
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姓余的大怒飞脚向林平之踢来。林平之冲向右侧还脚踢出。这时史镖头也已和那姓贾的动上了手白二将郑镖头扶起。郑镖头破口大骂上前夹击
那姓余的。林平之道:“帮史镖头这狗贼我料理得了。”郑镖头知他要强好胜不愿旁
人相助顺手拾起地下的一条板桌断腿向那姓贾的头上打去。两个趟子手奔到门外一
个从马鞍旁取下林平之的长剑一个提了一杆猎叉指着那姓余的大骂。镖局中的趟子手
武艺平庸但喊惯了镖号个个嗓子洪亮。他二人骂的都是福州土话那两个四川人一句
也不懂但知总不会是好话。林平之将父亲亲传的“翻天掌”一招一式使将出来。他平时
常和镖局里的镖师们拆解一来他这套祖传的掌法确是不凡二来众镖师对这位少主人谁
都容让三分决没哪一个蠢才会使出真实功夫来跟他硬碰因之他临场经历虽富真正搏
斗的遭际却少。虽然在福州城里城外也曾和些地痞恶少动过手但那些三脚猫的把式
又如何是他林家绝艺的对手?用不上三招两式早将人家打得目青鼻肿逃之夭夭。可是
这次只斗得十余招林平之便骄气渐挫只觉对方手底下甚是硬朗。那人手上拆解口中
仍在不三不四:“小兄弟我越瞧你越不像男人准是个大姑娘乔装改扮的。你这脸蛋儿
又红又白给我香个面孔格老子咱们不用打了好不好?”林平之心下愈怒斜眼瞧史
、郑二名镖师时见他二人双斗那姓贾的仍是落了下风。郑镖头鼻子上给重重打了一拳
鼻血直流衣襟上满是鲜血。林平之出掌更快蓦然间拍的一声响打了那姓余的一个
耳光这一下出手甚重那姓余的大怒喝道:“不识好歹的龟儿子老子瞧你生得大姑
娘一般跟你逗着玩儿龟儿子却当真打起老子来!”拳法一变蓦然间如狂风骤雨般直
上直下的打将过来。两人一路斗到了酒店外。林平之见对方一拳中宫直进记起父亲所传
的“卸”字诀当即伸左手挡格将他拳力卸开不料这姓余的膂力甚强这一卸竟没卸
开砰的一拳正中胸口。林平之身子一晃领口已被他左手抓住。那人臂力一沉将林
平之的上身掀得弯了下去跟着右臂使招“铁门槛”横架在他后颈狂笑说道:“龟儿
子你磕三个头叫我三声好叔叔这才放你!”史郑二镖师大惊便欲撇下对手抢过来
相救但那姓贾的拳脚齐施不容他二人走开。趟子手白二提起猎叉向那姓余的后心戳
来叫道:“还不放手?你到底有几个脑……”那姓余的左足反踢将猎叉踢得震出数丈
右足连环反踢将白二踢得连打七八个滚半天爬不起来。陈七破口大骂:“乌龟王八
蛋***小杂种你***不生眼珠子!”骂一句退一步连骂八九句退开了八九
步。
那姓余的笑道:“大姑娘你磕不磕头!”臂上加劲将林平之的头直压下去越压
越低额头几欲触及地面。林平之反手出拳去击他小腹始终差了数寸没法打到只觉
颈骨奇痛似欲折断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之声大作。他双手乱抓乱打突然碰到自
己腿肚上一件硬物情急之下更不思索随手一拔使劲向前送去插入了那姓余汉子
的小腹。那姓余汉子大叫一声松开双手退后两步脸上现出恐怖之极的神色只见他
小腹上已多了一把匕直没至柄。他脸朝西方夕阳照在匕黄金的柄上闪闪光。
他张开了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伸手想去拔那匕却又不敢。林平之也吓得一颗心
似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急退数步。那姓贾的和史郑二镖头住手不斗惊愕异常的瞧着那
姓余汉子。只见他身子晃了几晃右手抓住了匕柄用力一拔登时鲜血直喷出数尺之
外旁观数人大声惊呼。那姓余汉子叫道:“贾……贾……跟爹爹说……给……给我报…
…”右手向后一挥将匕掷出。那姓贾的叫道:“余兄弟余兄弟。”急步抢将过去。
那姓余的扑地而倒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了。史镖头低声道:“抄家伙!”奔到马
旁取了兵刃在手。他江湖阅历丰富眼见闹出了人命那姓贾的非拚命不可。那姓贾的
向林平之瞪视半晌抢过去拾起匕奔到马旁跃上马背不及解缰匕一挥便割
断了缰绳双腿力夹纵马向北疾驰而去。
陈七走过去在那姓余的尸身上踢了一脚踢得尸身翻了起来只见伤口中鲜血兀自汩
汩流个不住说道:“你得罪咱们少镖头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才叫活该!”林平之
从来没杀过人这时已吓得脸上全无血色颤声道:“史……史镖头那……那怎么办?
我本来……本来没想杀他。”史镖头心下寻思:“福威镖局三代走镖江湖上斗殴杀人
事所难免但所杀伤的没一个不是黑道人物而且这等斗杀总是在山高林密之处杀了人
后就地一埋就此了事总不见劫镖的盗贼会向官府告福威镖局一状?然而这次所杀的显
然不是盗贼又是密迩城郊人命关天非同小可别说是镖局子的少镖头就算总督、
巡按的公子杀了人可也不能轻易了结。”皱眉道:“咱们快将尸挪到酒店里这里邻
近大道莫让人见了。”好在其时天色向晚道上并无别人。白二、陈七将尸身抬入店中。史镖头低声道:“少镖头身边有银子没有?”林平之忙道:“有有有!”将怀中
带着的二十几两碎银子都掏了出来。史镖头伸手接过走进酒店放在桌上向萨老头道
:“萨老头这外路人调戏你家姑娘我家少镖头仗义相助迫于无奈这才杀了他。大
家都是亲眼瞧见的。这件事由你身上而起倘若闹了出来谁都脱不了干系。这些银子你
先使着大伙儿先将尸埋了再慢慢儿想法子遮掩。”萨老头道:“是!是!是!”郑
镖头道:“咱们福威镖局在外走镖杀几个绿林盗贼当真稀松平常。这两只川耗子鬼
头鬼脑的我瞧不是江洋大盗便是采花大贼多半是到福州府来做案的。咱们少镖头招
子明亮才把这大盗料理了保得福州府一方平安本可到官府领赏只是少镖头怕麻烦
不图这个虚名。老头儿你这张嘴可得紧些漏了口风出来我们便说这两个大盗是你
勾引来的你开酒店是假的做眼线是真。听你口音半点也不像本地人。否则为甚么这
二人迟不来早不来你一开酒店便来天下的事情哪有这门子巧法?”萨老头只道:“
不敢说不敢说!”
史镖头带着白二、陈七将尸埋在酒店后面的菜园之中又将店门前的血迹用锄头
锄得干干净净覆到了土下。郑镖头向萨老头道:“十天之内我们要是没听到消息走漏
再送五十两银子来给你做棺材本。你倘若乱嚼舌根哼哼福威镖局刀下杀的贼子没有
一千也有八百再杀你一老一少也不过是在你菜园子的土底再添两具死尸。”萨老头
道:“多谢多谢!不敢说不敢说!”
待得料理妥当天已全黑。林平之心下略宽忐忑不安的回到镖局子中。一进大厅
只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中正在闭目沉思林平之神色不定叫道:“爹!”
林震南面色甚愉问道:“去打猎了?打到了野猪没有?”林平之道:“没有。”林
震南举起手中烟袋突然向他肩头击下笑喝:“还招!”林平之知道父亲常常出其不意
的考校自己功夫如在平日见他使出这招“辟邪剑法”第二十六招的“流星飞堕”便
会应以第四十六招“花开见佛”但此刻他心神不定只道小酒店中杀人之事已给父亲知
悉是以用烟袋责打自己竟不敢避叫道:“爹!”
林震南的烟袋杆将要击上儿子肩头在离他衣衫三寸处硬生生的凝招不下问道:“
怎么啦?江湖上倘若遇到了劲敌应变竟也这等迟钝你这条肩膀还在么?”话中虽含责
怪之意脸上却仍带着笑容。林平之道:“是!”左肩一沉滴溜溜一个转身绕到了父
亲背后顺手抓起茶几上的鸡毛掸子便向父亲背心刺去正是那招“花开见佛”。林震
南点头笑道:“这才是了。”反手以烟袋格开还了一招“江上弄笛”。林平之打起精神
以一招“紫气东来”拆解。父子俩拆到五十余招后林震南烟袋疾出在儿子左乳下轻
轻一点林平之招架不及只觉右臂一酸鸡毛掸子脱手落地。林震南笑道:“很好很
好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有长进今儿又拆多了四招!”回身坐入椅中在烟袋中装上了烟
丝说道:“平儿好教你得知咱们镖局子今儿得到了一个喜讯。”林平之取出火刀火
石替父亲点着了纸媒道:“爹又接到一笔大生意?”林震南摇头笑道:“只要咱们镖
局子底子硬大生意怕不上门?怕的倒是大生意来到门前咱们没本事接。”他长长的喷
了口烟说道:“刚才张镖头从湖南送了信来说道川西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已收了咱
们送去的礼物。”林平之听到“川西”和“余观主”几个字心中突的一跳道:“收了
咱们的礼物?”
林震南道:“镖局子的事我向来不大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不过你年纪渐渐大了
爹爹挑着的这副重担子慢慢要移到你肩上此后也得多理会些局子里的事才是。孩子
咱们三代走镖一来仗着你曾祖父当年闯下的威名二来靠着咱们家传的玩艺儿不算含糊
这才有今日的局面成为大江以南屈一指的大镖局。江湖上提到‘福威镖局’四字
谁都要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好福气!好威风!’江湖上的事名头占了两成功夫占
了两成余下的六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们赏脸了。你想福威镖局的镖车行走十省
倘若每一趟都得跟人家厮杀较量哪有这许多性命去拚?就算每一趟都打胜仗常言道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镖师若有伤亡单是给家属抚恤金所收的镖银便不够使
咱们的家当还有甚么剩的?所以嘛咱们吃镖行饭的第一须得人头熟手面宽这‘交
情’二字倒比真刀真枪的功夫还要紧些。”林平之应道:“是!”若在往日听得父亲
说镖局的重担要渐渐移上他肩头自必十分兴奋和父亲谈论不休此刻心中却似十五只
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想着“川西”和“余观主”那几个字。林震南又喷了一口烟说
道:“你爹爹手底下的武功自是胜不过你曾祖父也未必及得上你爷爷然而这份经营
镖局子的本事却可说是强爷胜祖了。从福建往南到广东往北到浙江、江苏这四省的
基业是你曾祖闯出来的。山东、河北、两湖、江西和广西六省的天下却是你爹爹手里
创的。那有甚么秘诀?说穿了也不过是‘多交朋友少结冤家’八个字而已。福威福
威‘福’字在上‘威’字在下那是说福气比威风要紧。福气便从‘多交朋友少结
冤家’这八个字而来倘若改作了‘威福’那可就变成作威作福了。哈哈哈哈!”林
平之陪着父亲干笑了几声但笑声中殊无欢愉之意。林震南并未觉儿子怔忡不安又道
:“古人说道:既得陇复望蜀。你爹爹却是既得鄂复望蜀。咱们一路镖自福建向西走
从江西、湖南到了湖北那便止步啦可为甚么不溯江而西再上四川呢?四川是天
府之国那可富庶得很哪。咱们走通了四川这一路北上陕西南下云贵生意少说也得
再多做三成。只不过四川省是卧虎藏龙之地高人着实不少福威镖局的镖车要去四川
非得跟青城、峨嵋两派打上交道不可。我打从三年前每年春秋两节总是备了厚礼专
程派人送去青城派的松风观、峨嵋派的金顶寺可是这两派的掌门人从来不收。峨嵋派的
金光上人还肯接见我派去的镖头谢上几句请吃一餐素斋然后将礼物原封不动的退
了回来。松风观的余观主哪这可厉害了咱们送礼的镖头只上到半山就给挡了驾说
道余观主闭门坐观不见外客观中百物俱备不收礼物。咱们的镖头别说见不到余观主
连松风观的大门是朝南朝北也说不上来。每一次派去送礼的镖头总是气呼呼的回来说
道若不是我严加嘱咐不论对方如何无礼咱们可必须恭敬他们受了这肚子闷气还不
爹天娘地、甚么难听的话也骂出来?只怕大架也早打过好几场了。”说到这里他十分得
意站起身来说道:“哪知道这一次余观主居然收了咱们的礼物还说派了四名弟子
到福建来回拜……”林平之道:“是四个?不是两个?”林震南道:“是啊四名弟子!
你想余观主这等隆重其事福威镖局可不是脸上光彩之极?刚才我已派出快马去通知江西
、湖南、湖北各处分局对这四位青城派的上宾可得好好接待。”林平之忽道:“爹
四川人说话是不是总是叫别人‘龟儿子’自称‘老子’?”林震南笑道:“四川粗人
才这么说话。普天下哪里没粗人?这些人嘴里自然就不干不净。你听听咱们局子里趟子手
赌钱之时说的话可还好听得了?你为甚么问这话?”林平之道:“没甚么。”林震南道
:“那四位青城弟子来到这里之时你可得和他们多亲近亲近学些名家弟子的风范结
交上这四位朋友日后可是受用不尽。”爷儿俩说了一会子话林平之始终拿不定主意
不知该不该将杀了人之事告知爹爹终于心想还是先跟娘说了再跟爹爹说。吃过晚饭
林震南一家三口在后厅闲话林震南跟夫人商量大舅子是六月初的生日该打点礼物送
去了可是要让洛阳金刀王家瞧得上眼的东西可还真不容易找。说到这里忽听得厅外
人声喧哗跟着几个人脚步急促奔了进来。林震南眉头一皱说道:“没点规矩!”只
见奔进来的是三个趟子手为一人气急败坏的道:“总……总镖头……”林震南喝道:
“甚么事大惊小怪?”趟子手陈七道:“白……白二死了。”林震南吃了一惊问道:“
是谁杀的?你们赌钱打架是不是?”心下好生着恼:“这些在江湖上闯惯了的汉子可真
难以管束动不动就出刀子拔拳头这里府城之地出了人命可大大的麻烦。”陈七道
:“不是的不是的。刚才小李上毛厕见到白二躺在毛厕旁的菜园里身上没一点伤痕
全身却已冰冷可不知是怎么死的。怕是生了甚么急病。”林震南呼了口气心下登时
宽了道:“我去瞧瞧。”当即走向菜园。林平之跟在后面。到得菜园中只见七八名镖
师和趟子手围成一团。众人见到总镖头来到都让了开来。林震南看白二的尸身见他衣
裳已被人解开身上并无血迹问站在旁边的祝镖头道:“没伤痕?”祝镖头道:“我仔
细查过了全身一点伤痕也没有看来也不是中毒。”林震南点头道:“通知帐房董先生
叫他给白二料理丧事给白二家送一百两银子去。”一名趟子手因病死亡林震南也不
如何放在心上转身回到大厅向儿子道:“白二今天没跟你去打猎吗?”林平之道:“
去的回来时还好端端的不知怎的突然生了急病。”林震南道:“嗯世界上的好事坏
事往往都是突如其来。我总想要打开四川这条路子只怕还得用上十年功夫哪料得到
余观主忽然心血来潮收了我的礼不算还派了四名弟子千里迢迢的来回拜。”林平之
道:“爹青城派虽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福威镖局和爹爹的威名在江湖上可也不弱。
咱们年年去四川送礼余观主派人到咱们这里那也不过是礼尚往来。”林震南笑道:“
你知道甚么?四川省的青城、峨嵋两派立派数百年门下英才济济着实了不起虽然
赶不上少林、武当可是跟嵩山、泰山、衡山、华山、恒山这五岳剑派已算得上并驾齐
驱。你曾祖远图公创下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当年威震江湖当真说得上打遍天下无敌手
但传到你祖父手里威名就不及远图公了。你爹爹只怕又差了些。咱林家三代都是一线单
传连师兄弟也没一个。咱爷儿俩可及不上人家人多势众了。”林平之道:“咱们十省
镖局中一众英雄好汉聚在一起难道还敌不过甚么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和五岳剑派么?”林震南笑道:“孩子你这句话跟爹爹说说自然不要紧倘若在外面一说传进了
旁人耳中立时便惹上麻烦。咱们十处镖局八十四位镖头各有各的玩艺儿聚在一起
自然不会输给了人。可是打胜了人家又有甚么好处?常言道和气生财咱们吃镖行饭
更加要让人家一步。自己矮着一截让人家去称雄逞强咱们又少不了甚么。”
忽听得有人惊呼:“啊哟郑镖头又死了!”林震南父子同时一惊。林平之从椅中直
跳起来颤声道:“是他们来报……”这“仇”字没说出口便即缩住。其时林震南已迎
到厅口没留心儿子的话只见趟子手陈七气急败坏的奔进来叫道:“总……总镖头
不好了!郑镖头……郑镖头又给那四川恶鬼索了……讨了命去啦。”林震南脸一沉喝道
:“甚么四川恶鬼胡说八道。”
陈七道:“是是!那四川恶鬼……这川娃子活着已这般强凶霸道死了自然更加厉
害……”他遇到总镖头怒目而视的严峻脸色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向林平之瞧去脸上一
副哀恳害怕的神气。林震南道:“你说郑镖头死了?尸在哪里?怎么死的?”这时又有
几名镖师、趟子手奔进厅来。一名镖师皱眉道:“郑兄弟死在马厩里便跟白二一模一样
身上也是没半点伤痕七孔既不流血脸上也没甚么青紫浮肿莫非……莫非刚才随少
镖头出去打猎真的中了邪冲……冲撞了甚么邪神恶鬼。”林震南哼了一声道:“我
一生在江湖上闯荡可从来没见过甚么鬼。咱们瞧瞧去。”说着拔步出厅走向马厩。只
见郑镖头躺在地下双手抓住一个马鞍显是他正在卸鞍突然之间便即倒毙绝无与人
争斗厮打之象。
这时天色已黑林震南教人提了灯笼在旁照着亲手解开郑镖头的衣裤前前后后的
仔细察看连他周身骨骼也都捏了一遍果然没半点伤痕手指骨也没断折一根。林震南
素来不信鬼神白二忽然暴毙那也罢了但郑镖头又是一模一样的死去这其中便大有
蹊跷若是黑死病之类的瘟疫怎地全身浑没黑斑红点?心想此事多半与儿子今日出猎途
中所遇有关转身问林平之道:“今儿随你去打猎的除了郑镖头和白二外还有史镖头
和他。”说着向陈七一指。林平之点了头林震南道:“你们两个随我来。”吩咐一名趟
子手:“请史镖头到东厢房说话。”三人到得东厢房林震南问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平之当下便将如何打猎回来在小酒店中喝酒;如何两个四川人戏侮卖酒少女因而
言语冲突;又如何动起手来那汉子揪住自己头颈要自己磕头;如何在惊慌气恼之中
拔出靴筒中的匕杀了那个汉子;又如何将他埋在菜园之中给了银两命那卖酒的老
儿不可泄漏风声等情一一照实说了。林震南越听越知事情不对但与人斗殴杀了个异
乡人终究也不是天坍下来的大事。他不动声色的听儿子说完了沉吟半晌问道:“这
两个汉子没说是哪个门派或者是哪个帮会的?”林平之道:“没有。”林震南问:“他
们言语举止之中有甚么特异之处?”林平之道:“也不见有甚么古怪那姓余的汉子…
…”一言未毕林震南接口问道:“你杀的那汉子姓余?”林平之道:“是!我听得另外
那人叫他余兄弟可不知是人未余还是人则俞。外乡口音却也听不准。”林震南摇摇
头自言自语:“不会不会这样巧法。余观主说要派人来哪有这么快就到了福州府
又不是身上长了翅膀。”林平之一凛问道:“爹你说这两人会是青城派的?”林震南
不答伸手比划问道:“你用‘翻天掌’这一式打他他怎么拆解?”林平之道:“他
没能拆得了给我重重打了个耳光。”林震南一笑连说:“很好!很好!很好!”厢房
中本来一片肃然惊惶之气林震南这么一笑林平之忍不住也笑了笑登时大为宽心。
林震南又问:“你用这一式打他他又怎么还击?”仍是一面说一面比划。林平之
道:“当时孩儿气恼头上也记不清楚似乎这么一来又在他胸口打了一拳。”林震南
颜色更和道:“好这一招本当如此打!他连这一招也拆架不开决不会是名满天下的
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的子侄。”他连说“很好”倒不是称赞儿子的拳脚不错而是大为
放心四川一省姓余的不知有多少这姓余的汉子被儿子所杀武艺自然不高决计跟
青城派扯不上甚么干系。他伸出右手中指在桌面上不住敲击又问:“他又怎地揪住了
你脑袋?”林平之伸手比划怎生给他揪住了动弹不得。
陈七胆子大了些插嘴道:“白二用钢叉去搠那家伙给他反脚踢去钢叉又踢了个
筋斗。”林震南心头一震问道:“他反脚将白二踢倒又踢去了他手中钢叉?那……那
是怎生踢法的?”陈七道:“好像是如此这般。”双方揪住椅背右足反脚一踢身子一
跳左足又反脚一踢。这两踢姿式拙劣像是马匹反脚踢人一般。林平之见他踢得难看
忍不住好笑说道:“爹你瞧……”却见父亲脸上大有惊恐之色一句话便没说下去。
林震南道:“这两下反踢有些像青城派的绝技‘无影幻腿’孩儿到底他这两腿是怎
样踢的?”林平之道:“那时候我给他揪住了头看不见他反踢。”
林震南道:“是了要问史镖头才行。”走出房门大声叫道:“来人呀!史镖头呢?怎么请了他这许久还不见人?”两名趟子手闻声赶来说道到处找史镖头不到。林震南
在花厅中踱来踱去心下沉吟:“这两脚反踢倘若真是‘无影幻腿’那么这汉子纵使不
是余观主的子侄跟青城派总也有些干系。那到底是甚么人?非得亲自去瞧一瞧不可。”
说道:“请崔镖头、季镖头来!”
崔、季两个镖师向来办事稳妥老成持重是林震南的亲信。他二人见郑镖头暴毙
史镖头又人影不见早就等在厅外听候差遣一听林震南这么说当即走进厅来。林震
南道:“咱们去办一件事崔季二位孩儿和陈七跟我来。”当下五人骑了马出城一行
向北。林平之纵马在前领路。不多时五乘马来到小酒店前见店门已然关上。林平之
上前敲门叫道:“萨老头萨老头开门。”敲了好一会店中竟无半点声息。崔镖头
望着林震南双手作个撞门的姿势。林震南点了点头崔镖头双掌拍出喀喇一声门闩
折断两扇门板向后张开随即又自行合上再向后张开如此前后摇晃出吱吱声响。
崔镖头一撞开门便拉林平之闪在一旁见屋中并无动静晃亮火折走进屋去点
着了桌上的油灯又点了两盏灯笼。几个人里里外外的走了一遍不见有人屋中的被褥
、箱笼等一干杂物却均未搬走。
林震南点头道:“老头儿怕事这里杀伤了人命尸体又埋在他菜园子里他怕受到
牵连就此一走了之。”走到菜园里指着倚在墙边的一把锄头说道:“陈七把死尸
掘出来瞧瞧。”陈七早认定是恶鬼作祟只锄得两下手足俱软直欲瘫痪在地。季镖头
道:“有个屁用?亏你是吃镖行饭的!”一手接过锄头将灯笼交在他手里举锄扒开泥
土锄不多久便露出死尸身上的衣服又扒了几下将锄头伸到尸身下用力一挑挑
起死尸。陈七转过了头不敢观看却听得四人齐声惊呼陈七一惊之下失手抛下灯笼
蜡烛熄灭菜园中登时一片漆黑。林平之颤声道:“咱们明明埋的是那四川人怎地…
…怎地……”林震南道:“快点灯笼!”他一直镇定此刻语音中也有了惊惶之意。崔镖
头晃火折点着灯笼林震南弯腰察看死尸过了半晌道:“身上也没伤痕一模一样的
死法。”陈七鼓起勇气向死尸瞧了一眼尖声大叫:“史镖头史镖头!”地下掘出来
的竟是史镖头的尸身那四川汉子的尸却已不知去向。林震南道:“这姓萨的老头定有
古怪。”抢着灯笼奔进屋中察看从灶下的酒坛、铁镬直到厅房中的桌椅都细细查了
一遍不见有异。崔季二镖头和林平之也分别查看。突然听得林平之叫道:“咦!爹爹
你来看。”
林震南循声过去见儿子站在那少女房中手中拿着一块绿色帕子。林平之道:“爹
一个贫家女子怎会有这种东西?”林震南接过手来一股淡淡幽香立时传入鼻中那
帕子甚是软滑沉甸甸的显是上等丝缎再一细看见帕子边缘以绿丝线围了三道边
一角上绣着一枝小小的红色珊瑚枝绣工甚是精致。林震南问:“这帕子哪里找出来的?”林平之道:“掉在床底下的角落里多半是他们匆匆离去收拾东西时没瞧见。”林震
南提着灯笼俯身又到床底照着不见别物沉吟道:“你说那卖酒的姑娘相貌甚丑衣衫
质料想来不会华贵但是不是穿得十分整洁?”林平之道:“当时我没留心但不见得污
秽倘若很脏她来斟酒之时我定会觉得。”
林震南向崔镖头道:“老崔你以为怎样?”崔镖头道:“我看史镖头、郑镖头、与
白二之死定和这一老一少二人有关说不定还是他们下的毒手。”季镖头道:“那两个
四川人多半跟他们是一路否则他们干么要将他尸身搬走?”林平之道:“那姓余的明明
动手动脚侮辱那个姑娘否则我也不会骂他他们不会是一路的。”崔镖头道:“少镖
头有所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他们常常布下了圈套等人去钻。两个人假装打架引得
第三者过来劝架那两个正在打架的突然合力对付劝架之人那是常常有的。”季镖头道
:“总镖头你瞧怎样?”林震南道:“这卖酒的老头和那姑娘定是冲着咱们而来只
不知跟那两个四川汉子是不是一路。”林平之道:“爹爹你说松风观余观主派了四个人
来他们……他们不是一起四个人吗?”
这一言提醒了林震南他呆了一呆沉吟道:“福威镖局对青城派礼数有加从来没
甚么地方开罪了他们。余观主派人来寻我晦气那为了甚么?”
四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林震南才道:“把史镖
头的尸身先移到屋中再说。这件事回到局中之后谁也别提免得惊动官府多生事端。
哼姓林的对人客气不愿开罪朋友却也不是任打不还手的懦夫。”季镖头大声道:“
总镖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大伙儿奋力上前总不能损了咱们镖局的威名。”林震南
点头道:“是!多谢了!”五人纵马回城将到镖局远远望见大门外火把照耀聚集多
人。林震南心中一动催马上前。好几人说道:“总镖头回来啦!”林震南纵身下马只
见妻子王夫人铁青着脸道:“你瞧!哼人家这么欺上门来啦。”
只见地下横着两段旗杆两面锦旗正是镖局子门前的大旗连着半截旗杆被人弄
倒在地。旗杆断截处甚是平整显是以宝刀利剑一下子就即砍断。
王夫人身边未带兵刃从丈夫腰间抽出长剑嗤嗤两声响将两面锦旗沿着旗杆割了
下来搓成一团进了大门。林震南吩咐道:“崔镖头把这两根半截旗杆索性都砍了!
哼要挑了福威镖局可没这么容易!”崔镖头道:“是!”季镖头骂道:“***这
些狗贼就是没种乘着总镖头不在家上门来偷偷摸摸的干这等下三滥勾当。”林震南向
儿子招招手两人回进局去只听得季镖头兀自在“狗强盗臭杂种”的破口大骂。父子
两人来到东厢房中见王夫人已将两面锦旗平铺在两张桌上一面旗上所绣的那头黄狮双
眼被人剜去露出了两个空洞另一面旗上“福威镖局”四字之中那个“威”字也已被
剜去。林震南便涵养再好也已难以再忍拍的一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喀喇一声响
那张花梨木八仙桌的桌腿震断了一条。林平之颤声道:“爹都……都是我不好惹出
了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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