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至屋门前,我的视线都没离开他双腿。短短几分钟,大约百来步,他的腿没有丝毫颠簸迹象,行走如常人。可我依然不认可他那用轮椅代步的说法,房东太太明确提过他的腿有伤,并因此拜托我对他多加照应。在他走出电梯时,暗暗将其行为归结为自尊心作祟。
愧疚升级,我在他身后委婉地道:“以后你要买什么东西跟我说一下吧。”省得他强撑着走下楼,还要小心不被人看出自己腿脚不便。
他走至我门边回眸,表情不耐烦,“快开门。”
我朝他的屋门看了一眼,“需要先去你那边把轮椅推过来吗?”
“不用,那东西太麻烦。”
客厅很安静,自进门后,他就径自走至餐桌前,一脸等吃的表情。我在厨房几次侧耳细听,都不曾听到别的异动,甚至连电视都没开。
等我一手端一盘菜走出来时,又一次怔愣住。
他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几乎在我盘子放下那刻,垂闭的睫羽就弹开了,黑眸似染了一层薄雾。他直坐而起,没一点尴尬地抓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送进嘴里,等把骨头剔出来后,又夹了一筷鱼肉。
那表情,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是挺意味深长的。但见他之后下筷颇勤,也就放了心,回身进厨房添了两碗饭出来,见桌面上已经吐了好些骨头。
得色没起,就听他闲淡清冷地评价:“排骨不入味,中间部分淡如水,外汁过咸,糖料也放少了;鱼肉太老,酒料放太多,另外,你少放了葱花。”
我嘴角略微僵硬,今天从外面回来时路过菜市场,突然就想到他昨天提的要求,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了排骨和一条鲈鱼回来。算作补偿这两天未尽到照应之责的疏忽。
性子再好,自己一番好意被这般恶评,也难免存了气。饭碗搁下桌面时略响,口气不太好地道:“将就吃吧。”
他不置可否地看着我,突然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这个人好难伺候。”
我有些忍无可忍,“你就这么喜欢分析人吗?以为在国外读过几本心理书,就能窥知别人的内心?那么我告诉你,我父亲确实早逝,母亲改嫁,但我们母女关系和睦,每周都会通电话联络;昨天的确是我生日,但在画廊已经与我的店员一起吃饭过了,没必要回到家再过一次;确实有个警察送了一束百合花我,但他不是我的追求者,只是我画廊的一位顾客。”
一口气讲了这许多,气息略短,等喘过气后继续:“还有,刚才我心里什么也没想,你休再胡乱猜疑我心思了。”最后说得没底气,因为当时确实有念一闪而过。
饭桌上的气氛顿然僵凝,他平静地盯着我,为了不示弱,我也回视过去。
隔了有四五秒,他做了个耸肩的动作,推开椅子起身,走至门边时忽然回头说:“对于一个要时常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作合理分析,我并不觉得过分。我是否只是读过几本心理书的菜鸟,以后你会知道。至于其它,心知肚明,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