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丝洛娃从面包里掏出钱,把一张息票交给柯拉勃列娃。柯拉勃列娃接过息票,瞧了瞧。她不识字,但信任那个无所不知的俏娘们。俏娘们告诉她息票值两卢布五十戈比。柯拉勃列娃爬到通气洞口,取出蒙在那里的一瓶酒。女人们,除了贴近玛丝洛娃的几个外,看到这情景,纷纷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去。玛丝洛娃抖掉头巾和囚袍上的灰土,爬到铺上,开始吃面包。
“我给你留着茶,恐怕凉了,”费多霞着从墙架上取下一把用包脚布裹着的白铁茶壶和一个带把的杯子。
那茶完全凉了,而且白铁味道比茶味更浓,但玛丝洛娃还是倒了一杯,就着吃面包。
“费纳什卡,给你,”她叫道,掰下一块面包,递给眼睛直盯住她嘴巴的男孩。
这当儿,柯拉勃列娃把酒瓶和杯子交给玛丝洛娃。玛丝洛娃请柯拉勃列娃和俏娘们一起喝。这三个女犯是牢房里的贵族,因为她们有钱,有了东西就一起享用。
过了几分钟,玛丝洛娃兴奋了,兴致勃勃地讲起法庭上的情景和法庭上特别使她惊讶的一件事,还滑稽地摹仿检察官的动作。她,法庭上的男人个个都兴致勃勃地望着她,为此还特意闯到犯人室里来。
“就连那个押解我的兵都:‘他们这都是来看你的。’一会儿来了一个人,是来拿文件或者什么东西,可是我看出,他要的不是文件,而是要用眼睛把我吞下去,”她笑嘻嘻地,摇摇头,仿佛她也弄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全会演戏。”
“这话得一也不假,”道口工附和着,立刻用她那好听的声音滔滔不绝地起来。“好比苍蝇见了糖。他们别的都不在意,可是见了女人就没命了。他们这帮男人光吃饭还不行……”
“这儿也一样,”玛丝洛娃打断她的话。“到了这儿,我也遇到了那类事。他们刚把我带回来,正好有一批家伙从火车站上押到。他们死乞白赖地纠缠人,我简直不知道怎样才能脱身。多亏副典狱长把他们赶走了。有一个死缠住不放,好容易才被我挣脱了。”
“那家伙什么模样?”俏娘们问。
“皮肤黑黑的,留着胡子。”
“多半是他。”
“他是谁?”
“就是谢格洛夫。你看,他刚走过去。”
“这谢格洛夫是个什么人?”
“连谢格洛夫都不知道!谢格洛夫两次从服苦役的地方逃走。这回又把他抓住了,可他还是会逃走的。连看守都怕他呢,”俏娘们,她同男犯人们传递纸条,监狱里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他准会逃走的。”
“哼,他会逃走,可不会把咱们带走!”柯拉勃列娃。
“你最好还是讲讲,”她对玛丝洛娃,“关于上诉的事那理事(律师)都对你了些什么。如今总得去上诉吧?”
玛丝洛娃她什么也不知道。
这时候,红头发女人把雀斑累累的双手伸到蓬乱的浓密头发里,用指甲搔着头皮,走到那三个正在喝酒的“贵族”跟前。
“卡秋莎,我把该办的事都告诉你,”她开口道。“劈头第一件事,你得写个呈子,你对那个判决不满意,然后再向检察官提出。”
“关你什么事?”柯拉勃列娃怒气冲冲地用低沉的声音。
“你闻到酒味了。这事不用你多嘴。你不,人家也知道该怎么办,用不着你多嘴。”
“人家又不是跟你话,要你罗唆什么!”
“想喝酒吧?也赶过来了。”
“好哇,就给她喝一吧,”玛丝洛娃。她一向很慷慨,有了东西就分给大家。
“让我来给她尝尝……”
“哼,来吧!”红头发女人逼近柯拉勃列娃。“我才不怕你呢。”
“臭犯人!”
“你自己才是臭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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