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身。所以,你既然从尼泊尔天龙寺来到大理无为寺,就应该顺应时势,做我的助手,一起找到他们。只有这样,才能破解我半生不解的死局。”服部九兵操龇着满口白森森的牙齿逼近,嘴里吐出的丝丝白气直喷到夏玛诺布脸上。
叶天一直隐忍着,小刀蛰伏在腕底,只等夏玛诺布有所指示,便要立即出手,制止服部九兵操的疯狂举动。
他也认为此刻看到的不过是录影带,如果能控制服部九兵操,也许可以将与大角岑生有关的事理顺清楚。
“怎样找到他们?你有什么计划?”夏玛诺布沉声问。
“石化山谷就在金沙江以西的大山里,大角司令官研制超级武器的地方就在附近,我们必须开始行动——”
喀嚓一声,服部九兵操的拇指第一截突然断掉,啪嗒一声落地。
“嗯?怎么回事?”他低头向下看,整个人都僵住。
叶天连续听到爆豆一般的“喀嚓”声,同时从夏玛诺布和服部九兵操身上传来。
唯一置身事外的方纯倏地掠近,俯身抄起断指,举在三个人面前,颤声叫着:“是石头……手指变成了石头!我想这一定是……石化,是石化!”
那截断指果然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头,就像技艺高超的石匠在青石上凿刻出来的一样,但它几秒钟前,明明长在服部九兵操手上。
所有人都呆住,八只眼睛死死地盯住已经石化的断指。
“石化山谷的死神降临了……”服部九兵操桀桀怪笑起来。他举起右手,断指中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仿佛整只手、整条手臂都已经石化。
他被方纯射中后,肋本来下血流不止,但此刻枪伤处的血迹也变成了灰白色。
叶天的心底仿佛突然被闪电照亮了,因为那个神秘来电中警告过,不要靠近棋盘和棋子。
“方纯,退后,不要靠近我们,退后!”叶天咬住嘴唇,控制住全身的抖颤,低声下令。如果三人必死,那么就不要把无辜的方纯再拖进来。
喀嚓声瞬间响亮起来,服部九兵操的右臂骤然断成五节,分别是手掌、腕关节、小臂、肘关节、上臂,先后坠地,跌在一起。
巨大的恐惧面前,每个人都忘记了惊叫与呼救,只是无声地看着眼前的惨变,像是一脚踏入了无边的噩梦一样。
这种诡异的石化应该早就开始了,也许两人一坐到棋盘前时,就已经遭到了暗算。
“看看那个电话是哪里打来的,快看看是什么号码?”方纯的声调变了,变得忽而尖利忽而沙哑,并且随着身体的颤抖高低起伏着。
叶天去口袋中掏电话,发觉自己的手臂也渐渐麻木,十指屈伸时迟滞笨重。等他取出电话,缠在臂上的吸血蚯蚓和长生藤也遭到石化,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石条,纷纷断裂坠落。
那个神秘来电并没在电话里留下号码记录,他翻遍了通讯录,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相反,他的手指正在肿大,肘部以下,逐渐失去知觉。
“方纯,你快离开吧,我们三个……完了。”他抬起头,努力使自己脸上浮起微笑,想在方纯的记忆中留下最后一个笑脸。
方纯倒吸了一口凉气:“叶天,你的脸?”
叶天从对方的惊骇表情中,知道自己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石化已经发生,从指尖到脚尖,从发梢到内脏,全都失去了控制。加入海豹突击队的数年中,他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死亡结局,刀伤、枪伤、毒气弹、炸弹、水下溺毙、飞机坠亡或是遭到一公里外飞来的子弹狙杀。一切结局都想到了,却从未有“石化而死”这个概念。
“白晓蝶,你是不是白晓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想求证这个问题,那是他心里永远拆解不开的死结。
方纯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处传来的:“不……是。”
叶天忽然觉得身心俱疲,最后一点牵挂也彻底放下了,死神的阴影也突然向他笼罩下来。
“再见了,再见了,这个美好的世界。”他苦笑着长叹。
“炼狱狮子印、狂龙解锁天杀印、风火千轮印、心神绝灭轮回印……”生命的最后一刻,叶天听到了夏玛诺布的天外惊雷般的大喝声。然后,一股热浪铺天盖地席卷藏经阁,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即将焚烧起来。
“握紧……我的手!”方纯低喝着,清凉的双手探过来,双臂一环,将他紧紧搂住。
两个人如同葛藤般缠绕在一起,热的他、冷的她,身心交融,仿佛要被熔化浇筑在一起。
“你不能死,只有你能揭开谜底,世界的命运系于你一身,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告诉迦楠,天龙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全人类的光明未来而奋斗,哪怕牺牲所有智者的性命。今天,我为真理正义蹈火而亡,未来,希望你也一样,怀着大无畏之心,披荆斩棘向前……”夏玛诺布的身体被橘红色的光芒笼罩着,他的长发、长眉、长须已经被烧尽,一直昂然挺立,双手在头顶结印,仿佛一尊护持佛法的天神。
叶天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正常,麻木僵化的部位逐渐柔软缓和。
呼的一声,之前棋盘下面压着的一块灰色毡毯自动燃烧起来,转眼间化为灰烬,露出了下边平铺着的一片手掌大小的椭圆形黑色鳞片。
“那是什么?”方纯惊问。
“不要碰那东西。”夏玛诺布大叫,一道绚丽的彩虹从他身体内飞跃而出,卷住鳞片,重新回到体内。橘红色的光芒蓦地强盛了数倍,把他的身体烧得红彤彤的,最终轰然炸开,灰烬满地散落。
汹涌的气浪迎面扑来,把叶天与方纯猛推出去,撞在身后的墙上。
四壁的地图也燃烧起来,其中一幅垂落下来,横在叶天眼前,看那标题,竟然是二战时的日军作战地图,描绘的是金沙江西岸某处的地貌。
“这一夜好长,这一夜的事情莫不是梦吗?”彼时,方纯用自己的身体护卫着他,喃喃低语着。封锁门窗的铁闸已经落下,看看窗外,已经是日上三竿之时。耀眼的日光涌进黑暗的藏经阁,叶天的头脑一阵急速眩晕,立刻双眼发黑,人事不知。
叶天醒来时,是在一张干净整洁的檀香木罗汉床上,日光透过窗棂,投射在他枕边。
“醒了?”有人在床前低语,一股茶香、一缕佛香巧妙地混合着,悄然钻进他的鼻孔里来,竟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他坐起来,面对着那个穿着灰色僧袍、戴着乌木念珠、满脸都是睿智淡定微笑的老年僧人。
“是——”从前来无为寺时,他见过对方,深知对方在大理禅宗界地位之高,理应跪拜行礼才对。
“嘘,什么都不要说,只听我说。”老僧立刻举手截断叶天的话,另一只手提起枯根造型的紫砂壶,斟了一碗色泽澄碧、茶香透骨的乌龙茶,缓缓地端给叶天。
禅房里静悄悄的,老僧的衣袖窸窣声清晰可闻。
“昨晚,无为寺既无事,也无为,一切争斗、对决、交战、混乱都只是幻觉,什么都没发生过。佛堂内外、藏经阁上下以及地下甬道内,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事如春风拂过春水,春花归于春冢,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不应该再被提起。从此刻起,忘掉你的无为寺之行,稍后就有车送你离去。喝了这杯茶,你的心就该如细雨打湿的尘,落地即灭,永不再被世俗的乱风扬起。”
叶天是个聪明人,既然对方不让问、不愿说,他就专心喝茶,凝神品味这杯意蕴深厚的好茶。
“忘了吗?忘了吧。”等他饮尽,老僧又问。
叶天深深地点头。
老僧接过茶杯,翻转过来,沾着最后几滴残茶,在老榆木小桌上写了“长江一号”四个字。
叶天吃了一惊,因为老僧的举动恰好印证了方纯说过的话,无为寺内、藏经阁外的局势果真被一位大人物掌控着,这才不会有人报警然后导致警方介入。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一旦警方介入,只会扩大事态,无法收场。可是,他并没有冒然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以老僧的地位,该说的一定会说,不该说的问也问不出。
“本寺既名‘无为’,寺中宗旨,就是清静无为,悠然世外。久而久之,连伏魔卫道的力量也失去了。这一次,终于能借着——”老僧指向渐渐消失的那个名字,“借着他的指引为伏魔贡献力量,幸甚幸甚。请施主忘掉虚妄的躯壳,潜心认清事件的本质,打起十二分精神,斩尽邪魔外道,也不枉了夏玛诺布大师焚身向佛、杀身成仁的苦心。”
老僧的话说完了,桌上的三炷香也烧到一半,但香灰不落,左、中两支香灰弯曲,右边一支香灰昂扬挺立,正是香谱中的“灵山普渡人、大智无畏身”形状,预示着将有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人物即将横空出世,涤尘荡垢,让天地乾坤回归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