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心里落差极大,也懂得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何况现在帮衬的还是英王府,哪怕再有不满,也按捺了下去收了起来,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一分一毫。
几位奶奶的脸色却不好看。妫氏最近一直叫得响,但是也被骂得最惨,这次好歹是学聪明了一次,没再上赶着找晦气。王氏根本就没将眼前的一切放在心上。林氏自己都还犯晕,早早的洗了一个热水,又喝了一碗稀粥,吃了药,向霍老祖宗告了罪,便由着二姑娘服侍着睡下了。
邢氏忙前忙后打点着。各房的奶奶也忙着伺候自家老爷洗漱,换下的脏衣服不仅臭不可闻,而且很多磨破了边,干脆直接扔掉。大人们还好,尚且知道这幅模样不方便用膳,孩子们却早就饿得嗷嗷叫,可老爷奶奶没发话,也只好被各自的娘亲带回房里规整。
霍定姚自己也饿得难受,不过她在牢里没那么挑剔,与此相比,更不能忍受一身异闻。邢氏要服侍霍大爷,一时间顾不上她,英王府其他下人一时间也不见了踪影。
她等了一会儿,干脆自个儿去厨房提了热水,倒进了屋子里的木水桶里,又找院子里的婆子取了香胰子和皂角,三两下钻进了水里。
这水温正好,她舒服得喟叹了一声,狠狠将自己搓了三遍,将香胰子和皂角用得干干净净,才觉得全身舒爽了过来。然后取了粗布方巾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英王府新备下的衣裳。
看得出来,这衣裳也制作得十分仓促。白绸竹叶立领中衣腰身处稍微宽松了几寸,素绒绣花小袄袖口却有微微短了些许,外面罩的绛紫对襟立领缎褙子与葱黄绫棉裙颜色也不搭。不过胜在衣物都十分厚实,她一穿上,浑身都热得发汗。
她刚收拾完,屋子外便有小丫头的扬声匆匆问道:“姑娘可是要奴婢伺候?”待听得回话后,推门而入,却见霍定姚自己已梳洗完毕,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霍定姚瞧得分明,今晚霍家的人少来也有二三十号人,对方却只有三五个婆子和一些外院的家丁,又要收拾屋子,又有要听人使唤,还得煮饭烧水,早就是累得不行。
霍家又不是这些人的正牌主子,恐怕私底下更是心生怨懑。便故意笑嘻嘻道:“我自己难受得紧,便没等得姐姐前来。只是这水桶太沉,还得麻烦姐姐唤几位婆子清扫出去。”
那丫头却不敢拿大,心下一惊,慌忙道:“如此小事,姑娘不必操心。前头霍老祖宗和老爷奶奶们俱是去了偏厅用膳,霍大奶奶正在寻找姑娘呢。”她帮忙替霍定姚烘干了头发,又挽了一个轻巧的双髻,甚至还替她簪了一对粉黄堆纱绢花。
她见霍定姚疑惑瞧来,便不好意思笑笑道:“这是王妃年尾赏下来的,因着实匆忙,奴婢身上只捎了这个,还请姑娘切勿见怪。”
霍定姚心知这小丫头是为先前怠慢在向自己赔罪,害怕传到了王妃耳里。如此看来,她的六姑奶奶在英王府地位非比寻常。她点点头,顺着夸了一句,揭过不提,在那丫头的带领下,起身径自去了偏厅。
霍定姚进去时,邢氏正伺候老祖宗用膳,大家也跟着一起吃,也没多讲究女人和小孩不能上桌的规矩,终于安安心心用了一顿饱饭。几个少爷瞧着桌子上的鸡鸭鱼肉,早就惨绿了眼,流下了口水。姑娘们矜持一点,也忍不住瞥了又瞥,就是霍定姚,也紧紧盯着热腾腾的红烧肉,小心的吞了吞唾沫。
霍老祖宗起了筷子,众人便吃了起来。瞧着孙子们都瘦了一圈的小脸,老人家又心酸了起来,胃口便淡了下来,唬得霍大爷和邢氏又劝了好久,才抹了泪,一起还算愉悦融洽地用了餐。
引泉见众已是安顿了下来,躬身到了霍老祖宗身边,声量不大不小告罪:“原本我们王爷得了消息,今个儿也是要亲自过来庄子上的。偏偏宫中来了急召,一时脱不开身,临走前却也吩咐了王妃,不可忘记了根本,定是要前来聆听老夫人的训诫。”
这等托词,霍老祖宗和几位老爷心中有数。
英王府虽然找到了切实的证据,让霍家从漩涡中脱身而出,但是恰恰又因着霍家是英王妃娘家,理应在事后避嫌。加上如今英王府风头正劲,不知道有无数的政敌紧紧盯着拿捏英王府的过错。引泉这样说,实则便是英王妃能不能来,都不是个定数。
霍老祖宗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责备:“英王爷说这话,可就是太客气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时不时就过娘家的道理。更甚者,英王妃身份贵重,训诫这样的话,以后便不要再提。”
话虽如此,所有人却都眼巴巴瞧着宅子大门处,连霍定姚也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
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发配去何处?这路上该如何打点?还有银子从哪里来?能不能借助英王府的势力寻个可靠的人手?
幸好傍晚时分,英王妃终于在夜色的遮掩下,乘着一顶小轿,匆匆到了这庄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