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却想偏了,有点难堪地低下了头,好半天才羞愧道:
“都怪妾身行事不够稳妥,这才给老爷带来了无妄之灾。妾身本就是福薄之人,哪配得了老爷垂青,八抬大轿进了这侯门大户。士农工商,以商为最低下,虽然我父亲乃一方富甲,但仍改变不了妾身本就出身微贱的事实。再加上自幼年起,我父亲见我懂算术商赋,得了老师悉心栽培,走南闯北,抛头露面,惹了多少闲言碎语。如今却得了明媒正娶,又不曾多为老爷思量打点,以至于子嗣单薄,惹了母亲和嫂子们的不快。”
霍修见佟氏一脸郁蹙,自然也知她在府里日子并不顺心,爱怜之心顿起,连忙哄了爱妻宽心之言,好半天才止住了佟氏伤心。
末了,霍五爷才一脸严肃抚了佟氏双手,又瞧了心爱之人娇美的容颜,咬牙道:“这段时间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心惊胆寒。你眼界与一般女子不同,更是明白权利更迭之中,有多少血腥和代价。今早我去找了大哥,他告诉我,邢家老爷此前得知,也是连番警告!可以想象这太子又多么势微,一个不慎,我们全家就是灭族之祸……若真的到了躲不过的时候,你便赶紧离京,往后有人寻来,便举了证明,自然性命无忧。”
佟氏闻言大惊,只觉得眼前一阵黑暗!有如炸雷在耳旁响起,头嗡嗡直响。
好半天,才勉强抬头。瞧霍修开正襟危坐,心知自家老爷并非玩笑之言,胸口顿时炸开,怒道:“老爷你这是要挖掉妾身的心窝子!人说夫妻一心,患难与共,我怎么能抛下了你,作了那无情无义之人!再说,如今一切还未有定论,也许咱们霍府可以不去选秀?又或者大姑娘落了选……”
霍五爷一番长叹,两人对望无言。
第二日,佟氏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双眼无神。贴身丫鬟翠株端了参汤进来,佟氏却是如何也吃不下。这翠株自小在佟家,与佟氏亲如姐妹,见自家奶奶一片恍惚,也知道先前因果,不由得忿忿道:“小姐自小身子不好,切莫因外人说三道四而不思修养,败了气血,恐成大患。咱们夫人在小姐出嫁前就叮嘱了奴婢,小姐需得固本养元,产下麟儿,方能地位稳固。否则,外头的闲言碎语,怕是污了小姐清净。”
佟氏恹恹一叹,自己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她如何不能记在心上?她本就是庶出,如果再不尽快给五爷产下后代,即便霍修开是真心疼爱自个儿,却无法违背世俗偏见,她只怕也难逃被休弃的命运。只是现在,她哪里还有这些心思。昨晚自家老爷说的话,让她简直辗转难眠,心如刀割。
翠株见佟氏一味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以为她还在为王氏的话耿耿于怀,不由得更急道,“小姐,您何必如此在意外面的眼光,只要姑爷疼爱您,自然不必介怀。就算老夫人要赐了婢子,只要姑爷不收房,您还是这里唯一受宠的。再说了,若不是咱们夫人心善,您可本就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有何配不上五老爷的?只可恨那些刨根问底之人!”
佟氏却突然神色一紧,抓了翠株的双手:“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翠株吓了一大跳,以为佟氏恼了自个儿提那些往事,慌乱跪下,“奴婢该死,奴婢妄言!”
佟氏却不再追问,愣自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却是突然神色一厉,霍然起身,未留下只字片言就疾走而去。
隔了三五日,侯府里看似风平浪静的,却不时有三五个丫头聚在一处喁喁细语。看见了大房的人,却又作鸟兽散。
霍定姚心下疑惑。让青欢去打听,也没得知个所以然出来。
这天晚间,她还未来得及去锦华轩向邢氏请安,便听得主屋来人传消息,言霍老祖宗告罪礼佛已安,这次是真请各房的人戌时到大厅候着,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来传话的婆子嘴严实得紧,不过还算看了十姑娘几分薄面,又得了藏碧偷偷塞过来的好处,便小心左右看了看,才低声相告说是与皇家结亲的事儿有莫大的干系。不过霍老祖宗严厉发话,只请各方的老爷和正房奶奶们前去,姑娘家就不必前往,就算是嫡出的也不行,更别提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们和庶子庶女了。
霍定姚心头略觉不安,唤住了婆子问道:“祖母若是宣告皇榜之事,何故让我们不能在旁?这等喜事,我们也不是不知。然而只唤了父亲和叔伯娘前去,这不像是道喜,瞧着反而像是要商议什么大事儿?”
红素闻言,又从袖子里摸了一个金丝秀囊出来。那婆子连忙摇头推迟,嘴里直囔道:“姑娘就不要再让老奴难做了,这老祖宗吩咐的,我们下人只有照办的份儿,哪有去追问的胆子?!再说咱们当下人的,天性驽钝,主子们商议的事儿,偶然有幸聆听得一两句点拨,也是听了前言就忘了后语,明白的是老奴的造化,不明白的也只好烂在肚子里。”
她虽是这样说着,眼神却飘来飘去,围着那个囊袋打转。
红素瞧了,心中有了分寸,轻咳了一声。见霍定姚没发话,又丢了一个眼神给藏碧。这贼婆子磨蹭得不肯离去,言辞之中更是闪烁暗示,自然还没把底交代干净,捏着藏着就指望卖一个好打赏。藏碧会意,轻轻退回到内屋,不一会儿就捧了一个精致的宝匣出来交与了前者。这匣子约摸三寸长方,表面用鎏金雕刻了方格菱纹,再缀上了黑红玛瑙,华丽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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