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怒火中烧。
一则暗恼自个儿听信了二房的话,差点铸成大错,祸累全族。却又恼怒邢氏擅自做主派人回娘家,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派了一个多嘴的,那便是邢氏识人不清了!
那奴才说什么不好,竟然蠢得将这样的大事随随便便泄露了出去。还好邢老叶子是自己老丈人,若下次派他去别的地方办事,岂不是捅了蜂窝?——不由分说,打了蒋魁三十个板子,罚了一年的工钱。
邢氏也自知犯了忌讳,小心翼翼赔着好。霍大爷却黑着脸摔门而出,一连几天都歇在惠姨娘处。下人风言风语顿起,后来连霍老祖宗也听了几分流言,将霍修竹训斥了一番,告诫其不可宠妾灭妻。霍大爷虽然应了,却仍未回屋。反观邢氏,神情憔悴,眼中含泪,霍定姚只能花更多时间前往逗乐安慰,不觉得心里也冷了几分。
她叹了一口气,自己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好大喜功,太看重门面,耳根子又软。他面上这般端着,实则不知道该有多庆幸呢。
说句不恭敬的话,这不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霍大爷的气恼自然就是装装样子了。
他接下来办的第一件事便是赶紧打消了与太子结亲的念头。此事全然作罢,就当没提过,
其次再给大姑娘霍元姬另寻一门亲事,以免夜长梦多。
想了想,心有不快。回头便命人将霍二爷叫到锦华轩,找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自家二弟训斥一顿,就将人赶出了锦华轩。
霍二爷悻悻离开,回了屋子。平白无故挨了训,竟然觉得周遭的下人看自己的眼神更多了几分鄙薄,心中恼意愈发难消,呸了一句骂道:“他霍修竹以为他是谁?懦弱无能,不堪大任。若不是比我早出生,这个永定侯的位置还不定谁来坐呢!”
他越想越气,霍修竹骂自己心比天高,巧言如簧,颜之厚矣,背弃祖宗之贼人。听听,都是些何种言辞,陋儒之见,迂腐又愚蠢!
他重重把茶一磕,让伺候一旁的金姨娘吃了一吓。金姨娘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娇声替霍二爷揉了胸口:“大爷向来守陈,咱们又不是不知。这城里谁家的公子题诗作画,都能被大老爷说成脂粉堆里打滚。二爷何必与他一个老顽固计较?”
“你懂什么!”霍二爷冷哼一声,盯着金姨娘,也没了往日的温存,“我们这个大哥,又端起了高风亮节的做派!说什么‘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我呸!关键时候,抬出这些来标榜个什么劲儿?”
他看金姨娘在一旁听得一脸茫然,心头更是一阵火大,“去去去,茶水都喝干了,也不知道添。既然听不明白我说的,手脚就勤快几分!没见识的女人!”
金姨娘尴尬一笑,心头不快。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倒是嫌弃她大字不识一个了。虽是听不懂,不过这鼠虫之字比喻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憋回一口气,继续娇道:“妾身虽然见识少,不过却也知道一点,自家人何苦作践自家人?这霍大爷自从继了侯爷之位后,愈发拿捏你们兄弟了,瞧瞧三弟和四弟,志不在官场,却还是被苦逼去考取功名。却对老爷您没有丁点儿提携!我们也不是没了别的法子,才盼着庄莲能入了太子的眼,靠别人终究不如靠自己!”
霍修继长叹一口气,摆摆手,“你还做这样的美梦?以后都不用再提了。”
“为何?”金姨娘瞪大了眼,立马紧张了起来,“难道,老爷您的忘了我的功劳,不让庄莲跟着入府了?您可不能如此呀,庄莲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千万不能便宜了别房的丫头片子!老爷,您怎么能如此狠心啊!”
霍二爷顿时暴怒,一脚踹过去,“还功劳呢,大房就是嫌我们出了一个寡廉鲜耻的‘好’主意!”他回想起自己被骂得灰头土脸,气更不打一处来,现在居然连自己这个妾氏也敢对着自己大呼小叫。
他越看金姨娘越觉得碍眼了。想当初,可不就是这娘们出的这个馊主意么?不过话说回来,最可恨的还是那鼠目寸光的大哥。口角争辩之下,竟然还说要请霍老祖宗出来主持家法,多大的人了,嘴上说不过人,还如同垂髫稚儿回家找爹娘哭诉。
他越想心头越怒,又威慑于老夫人之威严,心头憋了一股邪火急需发泄,现又一看金姨娘披头散发,形同夜叉,更没了兴致。
“总之,这事儿就作罢了,往后也别再提了,免得惹一身晦气!”说罢,也不想再逗留,一甩袖子出门找人喝酒去了。
金姨娘得了一记毒掌,尚且没回过神来,这消息来得突然,仿佛一道惊雷,炸得她晕头转向。几天前,她还做着母凭女贵,自个儿封个贵妾的美梦,女儿穿金戴银的又回来给自己长脸。谁知道一转眼,全是竹篮一场空。她一个人坐着,内心说不出的骚动,凭什么她一辈子就是低人一等?有了机会又生生被人打落?为什么她的出路要拿捏在别房人的手里?
她摸着自己的半边脸,眼神闪过一抹不甘。比起自己,不是更有人听见这个消息会更加意味难平么?既然如此,她何不把消息快快传出去!